一旁宋有青抿緊嘴巴,深深看了她一眼。
“不,還有隻紅色的蝴蝶,從小莊姐身上飛出來,飛到紅楓林裡去了。”樂無涯着急地辯解。
夢中那感覺太真切,不可能有錯。
“現實中?”
“夢裡。”
“夢裡當然是假的!”趙柏長不留情面道。
“可……”
趙柏長沒再聽她解釋,不論邪修還是紅楓林裡的妖獸,他都未曾聽說過什麼紅色蝴蝶。他在宋有青面前對樂無涯的态度,也從調侃到真正怕他見笑,利索打斷她。
“夠了,我且問你。你認為這事與那邪修有關,是也不是?”
“……是。”
趙柏長往前邁一步,舉手伸出三根手指。
“這正是你荒謬之處,原因有三。
其一,若有邪修盯上你,為何不直接對你下手,而要鬼鬼祟祟地吓唬你。一身凡胎□□,他跟你能有什麼恩怨。我看你是精力旺盛,太把自己當回事。
其二,哪個邪修不知道各地設有求道館,托夢于你,讓你上求道館來告狀,豈非自尋死路?
其三,老夫的閱曆比你吃過的鹽都多,這輩子沒聽說過有什麼紅蝶形狀的術法。你若不信,可問問宋仙君,有沒有見過?”
樂無涯張張嘴。趙柏長随口一套說辭唬得她啞口無言,呆呆望向宋有青。
他遺憾地搖搖頭:“宋某學淺,未見識過這樣的術法。”
在鄰村打聽時她得知,昨天王虎受傷的時間早在她們進紅楓林之前,更加證明這件事和邪修沒關系。雖這夢和預知夢有些區别,但趙柏長說得句句在理。
紅楓林中那個人影的壓迫感太危險,她晚上的夢也太過真實,樂無涯才堅信其中有什麼聯系。
莫非她真的被吓到了,做了噩夢,隻是巧合……
樂無涯盯着烏黑的木地闆,猶豫中聽到趙柏長歎了口氣,輕慢地數落她。
“你出身低微,天資不行,心性不穩,空有執念。遇到點小事,腦中杜撰得天花亂墜,若哪天真撞了狗屎運成為修士,也是修真界的一粒老鼠屎。
我趙柏長最怕和你這樣的人打交道。趕緊走吧,以後除了送藥草,别到我這裡來!”
宋有青眼簾一擡,神色閃過驚訝。趙柏長是不是太嚴厲了。
樂無涯卻并未難過,忽然垂下肩膀,如釋重負。
趙柏長大概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對她的印象老是停留在連續三年來求道館測靈骨。認為她是個想修仙想瘋了的傻丫頭。
她沒打算争辯。
趙柏長這樣貶損她,反倒說明惹上邪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才不屑重視。這正是她想要的定心丸。
樂無涯抱臂環胸,揚起下巴不屑地哼了聲,反駁他:“趙爺現在求我當修士,我還不想呢。要是修真界都跟你一樣婆婆媽媽,我還是種地更自在。”
趙柏長反被她罵,氣得吹胡子瞪眼,又發現這番話把宋有青給殃及了,不禁額頭冒冷汗。左右看看,抄起取藥的秤杆要揍她。
“死丫頭,你也配妄議修真界!”
“你也不是什麼厲害仙君,放在修真界都算看門的!啊——仙君打人了!”
邪修之事心裡有了底,樂無涯不敢多糾纏,捂着屁股跑出求道館,靈活地鑽進人海沒了影,趙柏長才停住腳步,撤回館中。
“氣煞我也,氣煞我也。”趙柏長疲憊地扔掉手中秤杆,連連搖頭賠罪,“宋仙君見笑了,請莫怪罪。”
趙柏長擡起頭,想觀察他生氣了沒,卻見勾起又落下的唇角,呆愣在原地。
“嗯。”
宋有青不知何時笑了,并非一貫禮貌的微笑,意外洩露出少年人的朝氣。他挺背輕輕咳嗽兩聲,很快恢複平靜,一顆淚痣安然躺在眼下。
“我鮮少接觸年紀相近的凡人,樂姑娘很有意思。不過……趙先生對她是不是太嚴厲了?”
街道上陽光暖炙,灑在每個過路人頭頂。相比之下,求道館内清冷得可怕。趙柏長眯着眼,站在天井中向外觀望,把手背到身後,話音平和且意味深長。
“她沒有靈骨,我這是為了她好。”
兩人往裡面走,很快把樂無涯這支小插曲抛之腦後。
“宋仙君方才為了給她台階下,沒能認真看地圖吧。再看看哪有畫得不詳細的地方,我立馬叫人去改。”
“好。”宋有青點點頭,攤開地圖查看四周山谷地形。下半片标志密集,中央有一點紅墨水,旁邊用小篆寫了“千紅化淚”四字。
趙柏長想到什麼,面露疑惑之色。
“有千紅化淚這樣的邪道至寶,定能引來大批邪修争搶,到時候圍剿殺盡他們,實乃功德一件。可千紅化淚明晚就要蘇醒,怎還不見諸位仙君現身?”
“他們已經來了。”宋有青伸出食指在地圖上點了幾處,淡淡道,“混在附近的邪修當中。”
趙柏長步子僵硬片刻,驚訝各門長老竟舍得委身街中各個角落,辦成邪修模樣,這回是動真格了。如今混在城裡的黑衣人,有正有邪,彼此不試一試身手,根本不知道底細。
“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