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開開,他會開的,開門就是保安的工作,之一。
于是嚴耕雲把頭一點,說:“好的,馬上……”
隔着這塊、有開口小窗的這一列上、異常幹淨清晰的玻璃,王醒看見他頭微略微向左歪着,嘴唇一抿,彎出一道向上的弧線,禮貌得像個金牌客服。
可他嘴裡說的卻是:“您貴姓哪?”
王醒:“……”
換了湯但沒換藥,還是要登記那一套,但他越堅持,王醒也就越不想登。
廠裡他來得不多,但從來不用登記。
最近不順,哪兒都不順,連這個破廠的門都進不去了!他很想來嗎?還要登記!
這一瞬間,王醒忽然理解了網上那些杠精,因為他現在就在那個狀态裡:拿着錘子找釘子。
而嚴耕雲就是那個倒黴蛋,王醒眼簾一擡,鎖定了他:“你叫什麼?”
對面這是個超級濃顔,臉上的線條因為太明朗,包括眼型,以至于擡眼盯人的時候,眼神竟很銳利,透着一股藐視的勁兒。
嚴耕雲有點警惕,但也不怕他,說:“怎麼?要投訴我啊?”
王醒說:“差不多。”也有可能是開除。
嚴耕雲嘴角一抽:“為什麼?我幹啥了?”
王醒:“你工作時間不在崗位上。”
他是不在,但摸個魚也不行?打工人誰不摸魚?嚴耕雲無語了:“我上個廁所也不行?”
廁所挺遠的,來不了這麼快,而且他那魚缸才刷了一半,還有他進來時還在身上擦手臂上的水。
他100%不是從廁所裡來的,王醒問他:“你上廁所還要帶個魚缸?”
嚴耕雲:“我就不能是上完廁所,從廁所裡帶回來的嗎?”
王醒:“廁所裡為什麼會有魚缸?”
因為……
這一段對話太快了,倒不是說語速,純粹指銜接,無縫一樣,快得嚴耕雲簡直都瞎編不上了。
隻好去想:他為什麼要跟一個陌生男的,一直在這裡說廁所和魚缸?
啥啊這是?亂七八糟。
嚴耕雲閉上眼睛翻了個白眼,再睜開的時候,趕緊把這個無厘頭的對話掐斷了,他說:“這不重要,我們還是登記吧。”
他不在乎投訴,王醒看出來了,但他自己也不登,他說:“那你給李興達打電話,叫他來給我登。”
李興達就是中午面試自己的那個保安隊長,一個中等身材,而挺愛搞形式主義的中老年男人。
而他把個年長自己一輩的保安隊長這麼呼來喝去,那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一下就溢出來了。
嚴耕雲悄悄把他觀察了兩眼。
他穿得挺樸素,黑開衫裡頭就是件圓領白T,下頭是條寬松版的黑西褲,雙手腕上啥也沒有,沒有機械表,也沒有這木那木的大小串兒。
頭發也有點長了,左後頸窩的頭發從耳垂下後方龇出來,乍一看,像紮了個小辮。
但饒是這麼的不夠精緻,他看着還是挺貴的。
可能是這個廠的什麼要職人員吧。
看着那張生人勿近的冷臉,嚴耕雲感覺自己還沒正經上崗,就已經把他得罪了。
但得罪完了,嚴耕雲也還是不知道他是誰。
不過這電話肯定是不能打的,至少在眼下,誰打誰就是在挑戰領導的權威。
作為一個社會人,這種“男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的真空行為,嚴耕雲還是幹不出來的。
他心下迅速有了計較,不登記了,馬上開門,等人走了,他再給老李打電話,把這位是誰給落實到位。
隻是還沒等他開口,背後就說曹操曹操到似的,響起了一粗粝的大嗓門。
“呀,真是稀客啊。”
嚴耕雲轉過頭,看見李興達端着個帶把的大玻璃茶杯,幾大步跨過來,殷勤地說:“王總來了,歡迎歡迎,熱烈歡迎哈。”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