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允許你這麼跟她說話的?”無花眉眼一沉,揚手甩出兩枚梭形飛镖,正中大漢雙膝,那人承受不住劇痛,噗通一聲踉跄着摔倒在地。
瞧見大漢狼狽姿态,無花滿意地笑了:“記住了,我的阿月跟你說話時,你要跪着聽。”
無葉和尚又念了一聲佛号,望着無花和顧白月相依相偎的姿态,幽幽一歎:“難怪師兄不肯皈依我佛,原來早已有所皈依。”
群情騷動,楚留香适時走上前來,柔聲安撫顧白月道:“阿綠,你莫要激動,暴雨梨花針雖然威力無窮,但倘若使用不當,萬一傷到你自己,可就不好了。”
周圍有人附和:“是啊是啊,你這般嬌滴滴的小姑娘,作甚護着一個惡賊?”
神水宮徒衆提議道:“暴雨梨花針每一發射,不過二十七根銀針,我們這麼多人,便是跟他們拼命,又有何懼?”
眼看貪财之人即将被煽動,洞口突然起了一陣風,有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前頭那人黑紗蒙面,一襲僧尼缁衣,身形高挑娉婷,赫然是二十年前的江湖第一美人秋靈素,果然,丐幫弟子見了她,紛紛出言請安問詢,奈何秋靈素似是情緒低落,隻默不作聲。
後面那人就更奇怪了,一件普普通通的青色道袍,面孔隐在兜帽之中,背負一把格外寬綽的巨劍。
按理來說,尺寸這麼大的劍,重量自然也不可小觑,旁人抱都不一定能抱動,那人卻負重若輕,一步步走來,閑庭信步,行雲流水。
最駭人的是此人氣勢,化氣成形,如有實質,所過之處隐隐有氣流激蕩,整個人都仿佛置身在一透明玻璃罩内,衣衫不染一粒黃沙。
青衫客甫一露面,洞内氛圍霎時凝住,溫度驟然一降,到處泛着森森冷意,他擡腳落地都極慢,偏偏一步踏出,前行數丈,讓人險些懷疑他有縮地成寸的神通。
沒人看清他使了什麼招數,但那幾名拿劍指着顧白月的神水宮弟子,已然暈倒在地,整個過程如羚羊挂角,無迹可尋。
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青衫客絕對是隐世高人,稍一靠近,隻覺真氣充沛鼓蕩,綿綿不絕。
無花察覺到青衫客并非等閑之輩,一時不知是敵是友,展臂護住顧白月:“來者何人?”
青衫客置若罔聞,隻瞧向顧白月,聲音仿若古井無波:“你很依戀他?他是你什麼人?”
顧白月道:“他是我哥哥,他曾得罪過你嗎?你要怎樣才肯放過他?”
青衫客緘默不語,面龐似乎籠着一層迷霧,即便咫尺之遙,顧白月也看不清他的模樣,隻依稀感受到對方身上并沒有惡意。
楚留香以為青衫客前來尋仇,居中調解:“前輩若同無花有什麼過節,大可先說一說。”
青衫客仍舊默然,宛若一塊樸拙的頑石,傲骨嶙峋。
此時南宮靈急切地走了過來,先是斥責了一番丐幫弟子,讓他們看守好秋靈素,不可再像前次那般玩忽職守,以至于秋靈素失蹤了幾天,他們還惘然不知,然後惡狠狠地瞪着青衫客,語出驚人:“你這老男人,該不會也看上我姐姐了吧?呸,癞青蛙想吃天鵝肉!”
青衫客:“……”
還真不是。
南宮靈見對方啞口無言,這才眼淚汪汪地對顧白月道:“姐姐,你隻管保重自己就好,何須理會這個壞東西?”
無花冷嗤:“罵誰壞東西?”
南宮靈咬牙:“罵你,你都要殺我了,我罵你又能如何?!”
好一出兄弟阋牆,同室操戈的戲碼。
顧白月拉住無花衣袖,無奈道:“哥,你别同靈兒鬥嘴了。”又鄭重其事地對南宮靈道:“靈兒,你不用勸姐姐了,我此生絕不會抛棄他。”
這回卻是青衫客開口:“為何?”
顧白月怔然:“你若知道我們兩人怎麼相濡以沫,怎麼相依為命,怎麼一步步走到今天,大概就會明白,殺我便是殺他,殺他亦是殺我。”
青衫客:“願聞其詳。”
顧白月看向楚留香,滿目凄然:“楚大哥,你還記得石觀音臨死前說得話嗎?她罵我斷骨跛足,活得不如一條狗,隻能整日烏龜似的滿地亂爬。”
楚留香心懷恻隐:“那不過是她胡言亂語,我們誰都不曾放在心上的。”
胡鐵花大喇喇擠開旁人,湊上來道:“不錯不錯,老胡我記性一向不好,更不耐煩聽那個瘋婆子放屁。”
“不,不是的……”
少女盈盈淚目,楚楚堪憐:“謝謝你們,楚大哥,胡大哥,我知道你們是可憐我,有意為我留些顔面,才裝作不知,其實她說得都是真的……”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現在,就讓我把這個故事,從頭到尾講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