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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玄禧撿了天下午天氣最暖和的時間點,脫下身上單薄寬大的外衫,填了不少柔軟的羽毛進去,裹緊了懷裡陷入昏睡的小哥兒,自己隻着一身單薄裡衣,一手托着他屁屁,一手護住他後腰,按在後腦勺處,小心翼翼穩步下山。
他們又回到了玄家村。
此時,北方的胡蠻已經攻到了玄家村前邊兒的卓君城,不用三日,胡蠻的血刃就能殺到玄家村。
村裡有能力跑的人早就跑了,南下逃荒躲避戰亂去了。
沒有足夠能力逃跑的,怕衣食不足死在路上的,這時候也不敢再留,慌慌張張收拾東西也要跑了。
偌大個玄家村,像是個鬼村,空空蕩蕩。
冷風吹過,村頭幹枯的大樹枝桠上,枯葉飄零,時不時還有烏鴉“嘎嘎”的凄厲慘叫。
玄禧抱緊懷裡護得嚴嚴實實的昏迷小哥兒走到村頭大樹底下的時候,正巧遇上玄父玄母一大家子拉了個闆車,上面綁滿包袱細軟,一大家子神色慌張,匆匆跑過。
他們連招呼都沒和玄禧打,玄禧的幾個兄長更是警惕的瞪他好幾眼。
玄禧:“……”
玄禧無動于衷。
他隻怕懷裡的小哥兒被冷風吹着,扭頭就快步走進了張家的房子。
張明财也是個怕死的。
玄禧抱着昏睡的木枝進去時,張明财正在慌裡慌張的收拾包袱細軟。
他手腳慌亂,越收拾,越是弄得亂七八糟。
見玄禧突然闖進來,被吓了一大跳,罵罵咧咧:“你他娘的鬼啊,走路沒聲兒?!”
瞅見玄禧懷裡護着嚴實的木枝,張明财怒從心頭起,指着玄禧的鼻子怒罵:“你個狗娘養的……”
他髒話還沒噴完,玄禧眼神發冷,一把攥住他手指,狠狠往後一掰。
“啊——!”
張明财凄厲慘叫。
還沒慘叫兩秒,又被玄禧掐住脖子,四兩撥千斤,一拉一推。
他“呃!”的一聲,踉跄後退好幾步,大屁股一敦,摔了個人仰馬翻。
就這麼點兒動靜,懷裡的木枝還是被驚得渾身一顫,幽幽轉醒。
“乖,小枝乖,可是被吓着了?”
玄禧連忙摟緊他輕輕晃動,小聲安撫:“不怕啊,哥哥在這兒呢,繼續睡吧,嗯?”
“唔……”
木枝迷迷糊糊聽見張明财的聲音了,不敢再安心的昏睡下去,強撐起精神,試圖擡起慘白瘦弱沒什麼血色的小臉……卻沮喪的發現自己仍是沒氣力動。
有些委屈的動了動瞳仁。
目光落在地上張明财身上的時候,他圓潤漂亮的黑瞳驟然一縮,恐懼瞬間彌漫開來。
“小枝乖,不怕啊。”
玄禧順着他視線看去,心裡一緊,連忙轉過身擋住他,軟聲哄道:“沒事的,我們已經下山了,哥哥在給你找衣裳穿呢,小枝不怕啊……”
“呃嗬,咳咳……”
張明财踉跄的支着身子起身,捂着劇痛的脖子,啞聲怒吼:“打……夥同野漢子打老子……你個浪蕩貨,老子才是你郎君,你竟敢被别的野男人碰你咳,抱你……”
張明财嗬嗬大喘氣,聲音沙啞,髒污的罵聲中夾雜着幹咳:“馬上,給老子滾過來!否則老子特麼弄死你……”
“……你說什麼。”
玄禧語氣淡淡,回頭看他,眸子平淡無波,似是在看一個死人。
張明财:“你!”
張明财隻瞅了玄禧幽深的眸子一眼,立馬被他狠戾可怖的眼神吓着了,扶着髒兮兮掉渣的土牆,縮脖子梗道:“他,他可是我夫郎……”
玄禧面無表情的盯了他一會兒,低沉出聲道:“帶我去小枝的房間。”
“我憑什麼……”
張明财張口就想開罵,不經意又掃過玄禧的眼睛……駭得後背冷汗直流。
他顫顫巍巍瘸着摔疼的腿,慌忙帶玄禧去了最偏最破爛的一間小雜物房。
雜物房裡什麼都堆放有。
幹枯的枝桠,亂岔的木柴,幹稻草,缺胳膊短腿的舊桌椅闆凳,日常用得上的鋤頭農具和背簍……雜七雜八的東西,幾乎占據了大半個房間。
穿過一條僅供一人走過的小道,破爛漏風的房間最裡面,隻有一張破舊狹小的木闆床,寬僅一米餘,還是用首尾兩條闆凳和幾塊木闆随意搭起來的。
床上連床像樣的被子都沒有,為了取暖,鋪了許多幹稻草……
床頭邊,僅有的一身打滿補丁的破爛衣衫衣褲散亂。
除此之外,竟是一點木枝的個人物品都沒有。
寒酸,簡陋。
可這是木枝睡了好幾年的床,生活了好幾年的地方……
玄禧看着,眼底的心疼幾乎要化成實質。
沉默許久,他面無表情的閉了閉眼,呼出一口濁氣,撿起床上又破又舊但還算幹淨的衣物給懷裡的小哥兒穿上,放軟了聲問:“小枝乖,可還有什麼東西要帶上?我們今日就要出發南下逃荒去了,這裡不能再待。”
木枝幹澀的抿抿唇,吃力的搖了搖頭,幅度幾乎看不見。
玄禧攬緊了懷裡小小的一團,用臉頰貼貼他的額頭,冷冷擡眸環顧四周。
“張明财!”
院子外,折返回家拿東西的玄家大哥玄壯山驚慌大喊:“你怎麼還在這兒?!那胡蠻已經打到上邊兒的鎮子了,胡蠻鐵騎隻需一刻鐘就能殺到我們這兒,你還不快走?!”
“什麼?!”
張明财在院外驚破了音,悶頭沖回房間裡,抄起亂七八糟的包袱,慌慌張張拔腿就跑。
雜物房裡,玄禧往上托了托木枝的屁屁,調整了一下抱他的姿勢,讓他能更舒服的趴在自己肩頭上。
如今已經是深秋,外邊兒的空氣冷得刺骨了。
木枝身子弱得厲害,玄禧不放心就這樣帶着他冒冷風往外走。
猶豫了一會兒,玄禧顧不上逃走的張明财了,抱着他進了張家人的房間。
一腳踹開破爛的衣櫃。
張家夫郎的櫃子裡,空空蕩蕩。
玄禧蹙眉,不死心,抱着木枝,找遍了整個玄家村的人家,倒真在村尾找到了一戶還算寬裕的人家遺留下來的,幹淨陳舊的棉被。
那被子被卷好,收在高高的破舊木櫃最上方。
把被子拿下來,裡面還藏有幾身小孩兒的舊衣和嬰兒時使用的布背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