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禧合衣躺在木闆車一邊,用整床厚被子裹了木枝一層,才一起蓋上另一床被子,抱着他入睡。
到了淩晨兩三點,傍晚時分叫嚣着讓玄禧把火滅了的幾個流民漢子,偷偷摸到了他們的木闆車下。
鬼鬼祟祟。
玄禧在那群不懷好意的妄圖靠近的瞬間就醒了,隻不過沒動,閉着眼睛。
“昌哥,他們真的有很多餘糧嗎?”
有人壓低了聲音問。
“小點兒聲!”
被叫昌哥的漢子佝偻着身子,在微弱光亮的炭火映照下,露出一張尖嘴猴腮的臉。
他擡頭瞅了玄禧一眼,見他們沒有醒過來的意思,連忙閃身躲到木闆車輪下,壓低了聲音指揮幾個同樣衣着破爛,隐隐散發出馊臭味的漢子,惡狠狠道:“這該死的……找,趕緊找,他們肯定有不少糧!”
“可是昌哥,我們這樣……”
“你們可看着了,今晚這漢子給那賠錢哥兒吃的可是白面馍馍!那合該是漢子吃的東西,他一個哥兒吃什麼玩意兒?”
昌哥瞪了蹲在對面犯怵的漢子一眼,道:“我看這該死的漢子也是個拎不清的,腦子肯定有問題,别管他,找到糧我們全拿走!”
蹲在旁邊的漢子目露精光,咬牙恨恨道:“一粒米都不給他們留!”
“看他們還吃個屁!”
“找,趕緊找,全給他偷了,我們這陣子鐵定不缺吃的了。”
他們說着,彼此對視一眼,齊齊一點頭,立即偷偷摸摸起身,到處摸索。
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在耳邊。
玄禧聽不下去了,怕他們吵醒小哥兒睡覺,蹙眉坐起身,壓低了聲音,懶懶淡淡的問:“找到我的糧藏哪兒了?”
“還沒有……”
昌哥下意識回了句。
不過他話還沒說完,反應過來什麼,猛然回頭,驚恐的瞪大了眼。
對上玄禧充滿冷戾和殺意的眼眸,有膽小的漢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你想,幹什麼?!”
昌哥梗着脖子,慌忙後撤幾步,與玄禧對峙,壓低聲道:“你想怎麼樣?!”
玄禧懶懶的掀了下眼皮,道:“滾!”
要是吵着他家小哥兒睡覺休息……就不是如今輕飄飄一句這麼簡單了。
“滾?”
“你,你他娘的……”
昌哥為首的幾個流民上下打量玄禧幾眼,又互相對視一眼,神色倏地發狠,一夥人猛然暴起沖向玄禧,低吼:“給老子去死吧你!”
“老子這麼多漢子,弄死你!”
玄禧:“……”
他是真沒見過上趕着送死的人。
玄禧漫不經心偏頭避開昌哥揮來的拳頭,下了木闆車,面無表情一手刀劈在刹不住腳步的昌哥後脖頸上。
昌哥連“呃”都沒來得及“呃”一聲,身體一僵,直挺挺的臉朝地撲了下去。
其餘還想沖過來的流民紛紛驚恐的停下腳步。
玄禧擡眸,一腳踩在昌哥後背上,淡聲開口:“你們誰還想弄死我?”
“這,這……”
流民漢子們沒了昌哥帶領,驚慌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疑不定。
他們本就是平頭老百姓,平日裡頂多跟鄰裡鄰居打架罵街,哪裡敢跟外人有過命的沖突?
如今天災人禍才成了流民,能一夥人幹偷雞摸狗的事兒,還攻擊玄禧,都是因為餓極了,走投無路導緻。
可要真跟玄禧對上拼命……
玄禧這樣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惹的漢子。
人高馬大,虎背蜂腰,那狠厲的眼神一凜,就能止小兒夜啼。
現下村裡的地痞混混頭子昌哥,還被他一手刀就劈沒了動靜……不知是死是活。
他們不敢。
玄禧看他們慫得像條夾起尾巴的瘋狗,又髒又臭,舌尖抵了抵腮幫。
下一瞬,身後一個流民漢子猛地揮起木棍,朝他腦袋狠狠砸來,怒吼:“給老子去死!”
玄禧漫不經心側過身,腳下用力,一挑一踢。
已經昏死過去的昌哥像條死狗似的飛起,狠狠砸在偷襲他的漢子胸口上。
那漢子“呃!”的一大聲,被玄禧兇狠的力道和昌哥精瘦的身子狠狠砸退好幾米,而後一屁股摔倒,身子還擦地飛滾出去。
“咚!”的一聲。
那漢子後腦勺砸到一棵大樹樹幹上,頭一歪,就沒了意識。
鮮血從他腦後潺潺流出來。
幾道從額頭流下,絲絲血從唇角滲出。
玄禧雙手揣兜,懶洋洋回頭,眼眸銳利兇狠。
“你,你……”
“你别過來……”
前邊兒,衣着破爛髒污的流民漢子被他這輕描淡寫的一眼,唬得神色驚慌,紛紛往後退。
玄禧壓低了聲音,淡漠道:“誰要還敢發出聲音吵醒我家小哥兒……”
流民驚恐搖頭後退,嗡的一下四散逃命。
玄禧微眯了眯眼,收回視線,走回木闆車邊,隔着棉被,俯身輕輕拍哄着有些被吓到,要醒不醒的木枝。
哄了一會兒,确定木枝再次陷入沉睡,玄禧直起腰身,擡眸看向不遠處樹幹下昏死過去的兩個流民漢子。
玄禧腳步微頓,擡腳走過去。
近前,昌哥和那個兇神惡煞的陌生漢子七扭八歪倒在一起。
昌哥的右手扭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斷了。
那漢子後腦勺上被砸出的猩紅的血,因着天氣寒冷,血倒是止住不流了,隻不過血液在他後腦勺和臉上都糊了一大塊,看起來格外瘆人。
玄禧視力很好,即便已經是黎明前最黑的時間段,伸手不見五指,他仍能看清這倆昏迷漢子慘白的臉色。
玄面無表情盯着他們,沉默了一會兒,彎下腰,一手提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