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溫柔至極的吻,纏綿缱绻得像跟在清晨第一縷陽光後飄進窗來的羽毛。
悠然蕩漾,美好得如夢景。
這是江邊第二次吻一個人。
和第一次是同一個。
他輾轉着将那兩瓣嘴唇捂熱了,親密相觸時,胸口的顫栗碎成渣子一塊塊墜入心湖,癢得他肝顫神眩,連手掌也不自覺地在周郵腰後收緊。江邊一手撫上他的後頸,舌尖無師自通地頂入,撬開了對方疏松的防備,開始撫慰在悸動裡變得痙攣的上颚。
氣息變得潮濕粘稠,渴求和患得患失在親吻裡不斷下陷。
一陣酥癢的麻意閃過腦海,周郵一顫之下睜開了眼,定睛确認眼前人的霎那,蓦地反應了過來。
後知後覺的清醒回籠,他牙一合差點咬到江邊的舌頭。
江邊剛剛退了半寸就被他卯足力氣一把推開了。
一掌朝後撐地,周郵沒來由地猛一回頭——墓碑上,施蓉正面含微笑地望着他。
隻這一眼,他渾身大恸,肘一軟,險些栽倒。
五感方才被喚醒似的,一瞬間天地沸騰。隔着洶湧的雨簾,他對上了不知所措的江邊。
驚訝和歉意随之浮現,江邊擡了擡胳膊想牽他的手,卻被躲開了。
周郵飛快地爬了起來。
他狼狽地捂着嘴不斷後退,沉重的濕意拽得腳步幾次踉跄,可是心如雷鼓,他不敢細看江邊的眼睛,怕多看一秒自己就會猶豫。
周郵逃走了。
帶着無盡的震驚、羞恥、難以置信、竊喜、愧疚和十分之一的歡愉,複雜可怖的真相波濤洶湧,不斷撞擊在心口——
他心亂如麻地想:江邊,怎麼……他怎麼會?他居然……親了我?!
積攢的雨順着發梢彙成線,視線受阻之下,周郵跌跌爬爬地尋了個方向,看似在逃跑,根本是在橫沖直撞。
江邊倒是一往無前,拔腿便追,在身後喊他:“周周……!”
聲線惶然,有如閃電破空。
“你别過來!”周郵停下步子,掉過頭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他面色慘白,神色怆然地盯住江邊一會兒,到底撇開了視線。
然後前言不搭後語地開始解釋:
“……你不用道歉,是……是我不好……總之……你不用道歉。”
詞不達意地說了一大堆,卻因為哭了太久嗓音啞到聽不清。周郵顧不上重新打腹稿,慌慌張張地抹了把臉,繼續往前奔去。
江邊皺着眉聽完,還是毫不遲疑地追了上去,隻是沒有了剛才的勇氣重新去牽對方的手。
他們一前一後地離開了墓區,但沒跑多遠,周郵就停住了。
身後的人跟着擡起頭,看見了道路盡頭的周昌明和邵瑩瑩。
二人共打一柄黑色的傘,竟然有種奇異的和諧。
江邊望着這一幕,一下子就明白了。
——第一次見面時,他曾以為邵瑩瑩是周郵的媽媽,結合此情此景,想來真有些可笑。
他有時候都厭惡自己的敏銳,這倆人哪怕站着什麼也不幹,卻好像一張寫滿答案的紙,昭然若揭。
不是陰謀,但還不如陰謀。
周昌明臉色發青,活像一尊惡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