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環視大廳内或坐或站的一大家子,猛然驚覺自己的臉好像确實跟他們是一挂的,尤其是正攙扶老人的壯年男人,眉眼和自己少說也有六七分相似。
壯年男人看到李閱川盯着自己,笑得欣慰又感慨,“小川,我是大伯。”
李閱川疑惑:“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俞永晖一哽,放開老人往這邊走,表情略有幾分尴尬,“可能是在電視上吧。”
走到近前也學着俞永平的樣子抱住李閱川,并且親昵地拍了拍背。
溫熱的手掌有節奏地敲擊後心,李閱川覺得自己的腦子也被一下一下拍飛了。
他從家出來時上身赤裸,好在俞永平車上有幾件新短袖,這才不至于裸着出現在這裡。
但鞋确實沒有合适的,以至于李閱川一雙深藍色塑料拖鞋從出租屋趿拉到靜月。
俞承老将軍拄着拐杖走過來,似乎有萬般話語要說,最後卻在相隔半米處仰天長歎一聲。
剛才在切水果的女人連忙跑過來扶住老人,“爺爺,爺爺,注意血壓,血壓。”而後站定介紹自己:“小川,我是大堂姐俞柏婷,還有二堂姐俞柏雪,她在國外還沒趕回來。”
灼灼的目光下,李閱川呐呐回應,“我是李閱川。”
從廚房出來的中年婦人聞言“噗呲”樂出聲,紮朝天揪的小姑娘用蠻力把大肥貓箍在胸前,顫巍巍一步三晃走過來,奮力把貓舉起來當做禮物送給李閱川,“舅舅,給!”
眼看小丫頭馬上要朝前摔,李閱川頂着一腦門子問号卻來不及思考,趕緊把貓接過來。大肥貓倒也不認生,隻甩了甩尾巴就老老實實窩在李閱川懷裡。
不僅腦袋不夠用,李閱川覺得自己五髒六腑都不夠用了,但懷裡這隻墜手的貓真切提醒他,眼前這一切不是荒誕的噩夢。
“額......你們認錯人了,我爺爺叫李宏,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大爺叫李鐵劍,二大爺叫李鐵童,現在都生活在府西縣,一個在村上,一個在縣裡。”
俞永平一直沒走遠,他伸手攬住李閱川的肩膀,“絕不可能認錯,你爸是我弟弟,俞永海。”
李閱川順着他的話問:“他在哪?”
衆人表情瞬間黯淡,尤其是俞老爺子,深沉的難過好似瞬間迸發出實體,黑灰氣霧盤旋萦繞着俞家的這幾口人,“小海已經去世二十四年了,你是他唯一留下的骨肉。”
李閱川邊解釋邊往門口退,“你們弄錯了,我爸活着呢。”
俞永平搶先擋住門口,同時從褲兜掏出一張塑封過的單人照片,“小川,這就是你父親。”
照片中的男子很年輕,看起來比李閱川現在的年紀還要小,大概也就十八九歲。
畫中人身材颀長,穿一身米白色的西裝,領口戴着淺灰色的領結,站在旋轉樓梯上微笑往下看鏡頭,渾然天成的貴公子模樣。
但面容的确和李閱川一模一樣,哪怕畫中人周身矜貴,用發膠将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而李閱川身着T恤短褲拖鞋,頂着一頭圓寸。
可隻要不瞎,都能看出這是同父同母的兄弟或血脈相承的父子。
李閱川眉頭緊鎖不吭聲,這個反應在衆人的意料之中,畢竟當初大家都覺得俞永平瘋了,直到俞永平發來了李閱川簡曆上的一寸照片。
老爺子在北京的四合院裡戴着老花鏡,把這張照片放大再放大,血壓頃刻間飙到180.
像,太像了,簡直跟老三一模一樣。當年俞家老三是京城響當當的公子哥兒,不是俞承自誇,自己的小兒子從裡到外沒人能挑出一個不字兒。
尤其是外貌方面,雖然自己從沒當孩子面兒誇過,但放眼全國那都是一等一的俊小夥兒!
“長得像的人也存在,我不可能隻因為一張照片就信你們。”
如果他們說的是真的,那對李閱川來說就是天地倒戈的大事,别說是照片,就是俞永海真的站在面前,他也不會輕易相信。
俞家完全能理解李閱川的震驚和置疑,俞永平把早已準備好的文件袋遞給李閱川,當事人直接打開。
裡面是幾份DNA檢測報告,分别測了他和俞永晖、俞永平和俞承的DNA相似度。
薄薄三張檢測單上的結論數據值李閱川看不太懂,但他心裡很清楚,對方能把這幾頁紙當做證據擺到自己面前,就證明至少從DNA的角度,确實存在血緣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