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甯端把表接過去,掃了眼,沒立刻戴上,“衣服我會讓人送回來。”
池艾笑着說不用,“校服T恤而已,我有好幾套。”
裴甯端看了眼她身上,果然,也是一樣的圓領白T。
但池艾身材很瘦,标準碼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顯得十分松垮,再加上她戴着眼鏡,頭發很亂,看起來不像有錢人家的孩子。
池艾看着某個方向問:“時間不早了,你還記得我剛才帶你來的路嗎?要不要送你?”
“不用。”裴甯端轉身。
然而走出去兩步,她忽然又停下,池艾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
“陽光下看書對眼睛不好。”
裴甯端的嗓音很特别,在夜中音色淡而輕,涼涼的,像風,隔着不算遠的距離飄過來,讓池艾有片刻愣神。
“還有,你的眼鏡該換了。”
說罷,她拿着衣服和表離開,徒留池艾怔在夜裡,久久沒回過神。
從那天起,裴甯端出現在傅家的頻率便變高了,幾乎一周就要過來一次,有時隻有她一人,有時身邊會跟着位長輩。
池艾放學回來甚至和她碰上過一次,那天是傅家小兒子傅霄的初中畢業禮,陣仗辦得很大,池艾從學校取完假期作業回來,在别墅門外看見一輛車牌号眼熟的車輛。
經過時她多看了一眼,沒想到裴甯端剛好在後座降下車窗,兩人正好碰上視線。
“呃。”
池艾當時不知怎麼想的,腦子一宕,非常豪邁地拍了下這價值七位數的車窗,舉手投足像個自來熟的神經病,“小裴總,好久不見啊!”
裴甯端坐在車裡,臉頰微側,看她的眼神也的确像在看個神經病。
池艾抱着暑假作業灰溜溜地滾回了自己的小閣樓,錯過和裴甯端正經問好的機會,也錯過了一場發生在傅家内部的重頭戲。
過了一周她才知道:傅家的公司大廈有一員工失足墜樓,新聞緊急通報,傅嚴盛被叫去調查。為此當天的宴會沒辦成,傅霄在家裡又砸又鬧,還刮傷了他媽媽關涵情的臉。
這次事件猶如一粒引爆炸彈的小火星,傅家剛解除的危機再度席卷重來。
沒多久,傅嚴盛病倒,一衆股東作鳥獸散,傅家隻好再向裴氏求助。
那天晚上,傅嚴盛躺在病床上,親自派人去請了裴總,然而來的隻有裴甯端一個人。
小雨下得淅瀝瀝,池艾坐在小閣樓的窗邊,攤在桌上的試卷一字未動。
樓下家傭們在八卦有錢人家的醜事,樓道不隔音,池艾也沒關門,聽得一清二楚。
“小池也是可憐,從小就被生母扔到傅家來,日子過得還不如我們。”
另一人道:“有什麼可憐的,有吃有喝,又沒餓着她。”
“那她在這兒受的欺負呢?”
“那能怨誰,怪她媽呗,當情婦還不夠,還把孩子生下來……”
當天入夜,雨沒停,車輛駛出傅家别墅。
打着反向盤,車頭轉入右側路口,車後座的裴甯端正在看母親裴沛玟交代給她的報表。
忽然,一個人影從雨幕中直直地沖過來,司機大驚,猛地踩下刹車,裴甯端被震得一傾,差點撞上前座。
“小姐,沒事吧?”司機心驚未定。
裴甯端扶着車座,“沒事。”
擰眉擡頭,隻見車前立着一抹身影,是個瘦弱的女生,從頭濕到腳,無處不狼狽。
熟悉的T恤,熟悉的面龐。
在路燈下,眼睛亮得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