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水嘩啦啦的從頭上灑下來,池艾吐出一口長氣。
傷沒好,動作幅度一大後背就扯着痛,她隻能在蓬頭下老實站着,仰着頭,由熱水一遍遍沖刷身體。
溫熱的水流從皮膚上滑過,眼前霧蒙蒙的,她心不在焉地回憶,當年她不要命地攔車,裴甯端是什麼反應來着?
罵她了?沒有吧。
“下雨……”
池艾喃喃地活動了下胳膊,剛一動,背上疼得一抽,她吃痛地抵了下額,連忙關掉熱水到鏡子前,轉過身看後背的傷怎麼樣了。
半面背上都是痂痕,從腰窩到蝴蝶骨,手臂、腿杆兒上也是,一眼掃過去找不到一塊超過巴掌大的好肉。
萬幸的是這些傷都基本愈合了,沾水洗澡也不影響。
池艾看着自己鏡子裡媲美砂紙一樣的後背,對當年拿命擋車的自己産生了由衷的敬佩。
真是勇敢,真乃不怕死。
另一邊,回到家中的裴甯端将外套遞給阿姨,邊接通電話邊上樓。
安娜道:“已經安全把池小姐送到公寓了,您還好嗎,需不需要我再過去一趟?”
“不用,早點回去休息。”
樓梯口的聲燈自動亮起,裴甯端解開兩袖的袖扣,沒進卧室,而是轉到另一邊推開了書房門。
書房寬闊,兩面落地書架上擺滿了書籍,裴甯端走到桌台邊拉開透明抽屜,裡面放置着一枚黑色表帶的女表。
是十多年前市場上常見的老式女表,價格不高,但保管得很好,表帶上還有二次修複過的痕迹。
打算挂電話,安娜叫住她:“裴總。”
裴甯端重新把手機遞到耳邊,“還有什麼事?”
安娜:“江醫生說您最近症狀發作的頻率有些高,托我轉告,請您,呃,多多控制情緒……”
她說的很含蓄,其實江棋當時一臉變态,笑得特别蕩漾,原話是:“讓裴總多控制自己啊,千萬别讓欲望主宰了身體。”
到底什麼欲望,安娜拒絕想象。
裴甯端在手機裡靜了靜,“晚安。”
說完就挂了電話。
書房裡很安靜,裴甯端關上抽屜,拿着表坐到書桌前。
她腕上也戴着一枚銀表,出自大師之手,對比之下池艾送給她的這枚就太普通,質量也一般,隻是這樣一動不動地放着,表針也早就不轉了。
她是第一個把這麼廉價的東西當做生日禮物送到裴甯端面前的人,無知無畏,膽子大得出奇。
就像當初在雨夜隻身沖過來攔車,請求裴氏不要和傅家合作一樣,天生一股不要命的莽勁,連死都不怕。
可惜當時十八歲的裴甯端并不能共情池艾,隻覺得她沖動魯莽,并且使的那些小聰明拙劣天真,難以入眼。
“和傅家合作是裴總的決定,不是我。”
她讓司機把傘留給池艾,但池艾鐵了心拒絕,司機隻好把傘放在她腳邊,随她去。
直到車子駛出長道,裴甯端不經意擡頭,看了眼前視鏡。
黑夜,雨幕中,池艾單薄身影像根長在土地裡的青樹,孤獨倔強,任由陣雨拍打得再猛烈,未曾移動過一絲一毫。
次日,裴甯端跟随母親裴沛玟來到傅家,傅總讓傅秦序帶着裴甯端四下逛逛。
她們逛到别墅後院,院子裡很熱鬧,剛下過雨,地面潮濕,傅家小少爺傅霄在和朋友踢球,一群人把草地踩得一團糟。
傅秦序看得皺眉,但沒說什麼,随便走了兩圈就打算帶裴甯端回去。
走到小閣樓前頭的落光小道,裴甯端忽而停下,擡頭問:“那是八中的校服?”
傅秦序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家傭住的小閣樓二樓的陽台上晾着幾件藍白的衣服,是成套的學生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