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貓在外鬧了十多分鐘都沒人搭理,終于認慫,悻悻地摸摸鼻子,對着房門說了聲晚安,老實回窩了。
卧房内,暗燈亮着,裴甯端靠坐在桌邊,眉心緊蹙。
一通胡攪蠻纏讓裴甯端維持幾天的鎮定出現了裂紋,一邊的香蜂茶已經見了底,某些渴望卻露了頭。
深夜弄來鎮定劑不是什麼難事,但江棋警告過,濫用藥物的副作用要比饑渴症本身嚴重的多,繼續下去,無異于自尋死路。
桌上手機忽而亮了下。
裴甯端起身,劃開屏幕,卻是始作俑者發來的消息。
[小裴總,晚安。]
後面還補了個“啵啵”的表情。
虛情假意也叫她演得熱火朝天。
裴甯端關了手機,一瞬間,身體裡所有躁動盡數沉寂了下去。
池艾總是戴着副面具,裴甯端意識到這一點,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個月,海京酷熱,裴甯端跟随母親到傅家的海灣度假村參加剪彩儀式。
傅嚴盛病得很重,連項目啟動開幕儀式都沒能親自參加,圈裡或多或少冒出些不好的傳聞,于是裴佩玟就要求裴甯端代表傅氏常去傅家走動——至少要在項目期内穩住傅家的股價。
裴佩玟是個絕對意義上的商人,裴甯端則延續了她骨子裡的冷血和手段,即便她并不喜歡周旋人際,也能學着母親的樣子,表現出三分虛假的溫和。
那天清晨天氣很好,拜訪完傅嚴盛,時間臨近正午,裴甯端被留下用餐。
按照慣例,午餐還沒準備好,傅秦序會領着她在傅家别墅内随便逛逛。
徒步到後花園,時令花草生生機茂盛,傅秦序臨時接到一通電話,來自傅夫人,約莫是小少爺傅霄又惹了什麼事,需要她以姐姐的身份去處理。
傅秦序不得已地和裴甯端打了聲招呼,讓她先坐會兒,去去就回。
裴甯端颔首,等傅秦序離開,她轉身辨認了下方向,走到了傅家小閣樓所處的院落裡。
閣樓的陽台上照常晾着藍白色的校服t恤和長褲,往邊上挪幾米就是二樓的側窗。
側窗是開着的,但陽光照不進去,隻有黑漆漆的兩個方形窟窿,站在小道上看去,如同這座樓借着陰暗悄悄生出的兩隻黑色眼睛。
小閣樓附近沒什麼好逛的,隻有草坪和樹,但小道的另一頭就是花園,裡頭花枝繁盛,兩邊一明一暗,兩種風景都不落下,裴甯端就沒急着離開。
傅秦序一直沒有回來,她在落光小道上等了很長一段時間。
過了很久,手機響起,但不是傅秦序。
裴甯端看着屏幕上顯示的那串号碼,一時沒接,直到鈴聲響過三個來回才遞到耳邊。
“說。”
她已經習慣池艾時不時的騷擾。
“小裴總!”那邊的聲音活力滿滿,“你今天是不是要來傅家?什麼時候過來?我能去見見你嗎……”
裴甯端尋聲回頭,便見小道那頭走過來一個人。
瘦削的身體,随意的馬尾,還有始終如一日的校服。
池艾低着頭,走得很慢,街溜子一樣,走兩步就停停,碰上高點兒的草要伸手摸一摸,遇到松脫的石子也要過去補一腳。
夏花在她身後爛漫,陽光在她上方耀眼,她都沒看一眼,隻顧着自己腳下的、眼前的狹窄小路。
邊走,她邊喋喋,拿指尖敲着手機:“小裴總?你怎麼不說話?是我的信号不好嗎?喂,Hello,泥嚎?”
裴甯端挂了手機,站在原地,說:“擡頭。”
池艾一愣,手機放在耳邊,把頭擡起來。
落光小道上的陽光很充沛,相隔幾米的距離,裴甯端看見她的臉側紅腫着,右眼眼睑位置破了道小口,正在淺淺地冒血。
池艾呆呆的,“小裴總?”
從臉上大面積的痕迹來看,她應該是挨了兩個力度十足的耳光,并且掴她那人手上戴了飾品,如果落力位置再往上半寸,破的就不是她的臉,而是眼球。
池艾眼神飄了下,笑着把手機收起來:“回來路上摔了一跤……你什麼時候來的?”
裴甯端沒有拆穿她,隻說:“小心感染。”
池艾不好意思,眼下受傷的位置輕輕地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