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伏黑惠的求助,電話對面安靜了許久。
就在少年已經忍不住懷疑那個不靠譜的家長還在不在時,伏黑甚爾終于出聲了。
[“是嗎。……還真的變成詛咒了啊。”]
他這樣淡聲說着,語氣裡的毫無觸動,甚至是局外人一般的冷漠,令伏黑惠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一瞬間火從心起。
[“聽說你們學校那個新的特級是五條的親戚之後,我就一直在想‘不會吧,是真的也太搞笑了’,結果居然真的變成這樣了。呵,真的太搞笑了——”]
“——有什麼好笑的。”
一聲冰冷至極的質問打斷了他。
電話對面,正在保養咒具的男人動作微頓,然後索然無味的勾了下嘴角,繼續埋頭擦拭手中的三節棍,半垂的綠眸裡滿是漫不經心,不在意的聽着電話裡傳來的嘶啞聲音。
[“你到底明不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瑛二已經死了!不會回來了!!”]
少年強忍怒火的冷凝聲音,在句尾一瞬間變為怒吼,但伏黑甚爾卻連眼皮都沒擡,隻是細心又耐心的擦拭着手中名為“遊雲”的咒具。
伏黑惠看不見他的神态,但這不妨礙他因為男人的沉默而更加生氣,繼而語氣生硬的念出尖刀般的字字句句:
[“他本該成佛的,但現在,他的靈魂卻被詛咒,變成了徹底的怨靈,而且和乙骨前輩那種可以約束裡香的情況不同,瑛二化作的詛咒可是認真的想要毀滅世界!——這種事,到底哪裡好笑了?!”]
“啊,是嗎。”
然而,不管他怎麼說,伏黑甚爾都維持着那副無動于衷、擺爛到底的無賴樣,不僅沒有被他所說的事實刺傷到,反而咧了咧嘴,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哼笑。
“不錯嘛,像他那樣的家夥,就是要死了也變成不得了的大麻煩才像樣。”
空氣詭異的凝固了一瞬。
随後,宛如冰面之下的岩漿終于噴發,電話中傳來了少年憤怒到破音的怒吼:
[“你這個混賬——!!”]
伏黑甚爾瞥了眼電話。
“你找打嗎臭小子?”
[“你到底在不緊不慢些什麼?又到底在戲谑的評價些什麼?我是不知道你和瑛二當年發生過什麼,但你對他是有感情的吧?不然你一個alpha,怎麼可能為另一個alpha孕育孩子!!既然你這麼愛他,又為什麼能說出這麼混賬的話?!”]
氣炸了的伏黑惠直接無視了他,素日低沉冷靜的少年音變得鋒利又尖銳。
[“從以前開始,我就一直覺得你那種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很讓人火大!事到如今,難道你覺得就算不得不把瑛二祓除,也可以不用在意嗎——?!”]
“嘩啦啦——”
雨下得愈發大了。
破敗的橋洞之下,一口氣吼出所有心聲的伏黑惠胸膛急劇起伏着,末了又惡狠狠地踹了腳牆壁。
一陣令人壓抑的沉默後,電話對面的男人終于動了。
他放下保養的工具,将手中锃亮的遊雲舉到眼前,用着比打電話的語氣認真得多的眼神,定定地、從頭至尾地打量着它。
雷光閃過,倒映在男人自始至終沒有光芒亮起的冷綠色雙眸中,讓他看起來竟有些溫柔。
“啊。”
他低沉開口。
“我一開始就是那麼打算的。”
[“……什麼?”]
少年的聲音顫抖了一下。
“祓除啊,祓除。”
伏黑甚爾用懶散的、沒覺得那有什麼大不了似的語氣重複着,一邊站起身,一邊将遊雲塞進肩膀上的蟲形咒靈嘴裡。
“将那個白癡祓除這種事,難道你覺得我會交給别人?”
[“老爹……等等、我也要一起——!!”]
“啪嗒”一聲,電話被挂斷了。
伏黑甚爾随手将手機關機,扔到一邊,然後信步來到窗邊,雙肘搭在窗棱上看向窗外。
“誰要帶不識趣的臭小子去享受二人世界啊。”
男人輕聲嗤笑着道,伸手去接窗外的雨。
天與咒縛因為無法用咒力包裹體表,因此無法抵抗詛咒的侵害,直接接觸詛咒及其産物的話,身體會很快受傷。
但甚爾是身體力量強化到極緻的特殊天與咒縛,反而擁有着抵禦侵蝕的能力,因此落在他掌心的黑雨并沒有對他造成什麼傷害。
伏黑甚爾盯着雨幕發了一會兒呆,蓦地勾唇笑了。
“兒子已經成年了,是前途無量的一級咒術師,不用我管也不會出問題了。”
昏暗之中,男人高大雄壯的軀體幾乎頂到狹小房間的屋頂。他猿背蜂腰的身材輪廓無聲的散發着力量感與壓迫感,但在那一刻,在黑雨淅淅瀝瀝的陪伴中,他卻露出了無比輕松的笑容,看起來甚至有種得償夙願的愉快。
“所以——”
他在寂靜中自言自語着,眉宇中的神色一點點變得比秋水更溫柔。
“等我殺了你,我也不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