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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蘇若甫的書房裡,一個身着灰藍錦袍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将頭埋得低低的,額角有鮮紅的血液不斷地滲出,腳邊是一個碎掉的茶盞,白色的瓷片中有精緻的花紋,隐約還能看見一點深紅。
“你到底是怎麼辦事的?你知不知道?一旦讓朝廷發現了這批流民,雍州那邊的事就捂不住了!”蘇若甫聲音裡滿是怒火。
“下官,下官本想着将這批賤民攔在城外,不出半個月,要麼餓死,要麼病死,往亂葬崗裡一扔,神不知鬼不覺地就将這些麻煩給處理幹淨了,到時候沿途的官員一打點,根本沒人知道雍州發生的事情,誰曾想,誰曾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将我們的計劃全部破壞了。”
“蠢貨!”蘇若甫氣得一腳踹在了男人的心窩上,将男人踹出去幾丈遠。
男人吐出了一口鮮血,卻絲毫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蘇若甫的掌控欲實在很強,一旦有人忤逆他的意思,登時就會暴跳如雷。
偌大的書房裡靜得可怕,良久,他的火氣才散了一些,雙手背在身後,居高臨下地看着那個男子,眼神裡滿是陰冷,道:“打聽出是誰了沒有?”
中年男子立馬顫聲回道:“啟禀蘇大人,是定北王府的二公子和端敏郡主。”
說完,才小心翼翼地用袖口擦了一把嘴角的血。
蘇若甫的眸子眯了一下,道:“端敏郡主?就是扶州之前喜歡的那個小丫頭?”
中年男人點頭道:“正是。”
蘇若甫冷笑一聲:“哼,她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正好,我替扶州送她一份大禮!”
蘇若甫朝着男子擺了擺手,男子立馬爬到蘇若甫的身前,然後站起身子,将耳朵湊近了一些,随後臉上露出一抹喜色。
“去吧!”蘇若甫捋了捋濃密的胡子,眼裡是不加掩飾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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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青靈一回到府上就去了老王妃的逸雲軒,先是講了這幾天京中的趣事,又誇贊祖母越來越年輕了,還說起了祖母當年去戰場慰問軍中将領的事,直誇得老王妃心花怒放,就連臉上的皺紋都被紅光給遮掩住了。
七繞八繞的,這才将話題引到了雍州的災情上。
老王妃有些傷懷地說道:“雍州,當年若不是我跟你祖父繞道雍州,你父親也不會被迫與我們分開這麼多年。”
謝青靈不想這其中還有這樣的曲折,心下有些感慨,這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老王妃略顯滄桑的臉上,現出了一抹哀思:“當年我剛生下了你父親,就被敵軍追到了雍州城内,我和你祖父走散,帶着一個啼哭的小嬰兒實在太過打眼兒,路過一處莊子的時候,就交給了一對老夫妻。”
“後來你祖父打退敵軍與我彙合,再去那莊子上尋你父親的時候,那個村子的人早已被敵軍屠殺殆盡,我們遍尋了三日,卻不見那對夫妻和你父親的身影,隻得先離開雍州,再慢慢派人去尋,這一尋就是30多年。”老王妃的眼睛裡早已蓄滿淚水,平日裡精明的眸子裡,此時隻剩下無盡的哀傷。
謝青靈上前抱了抱祖母,安慰道:“好在如今我和父親都好好的陪在祖母身邊,之前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謝青靈思索再三,還是将她打算施粥的決定告訴了祖母,原本以為祖母會反對,卻沒想到,她将事情的原委說完,祖母就同意了。
祖母的眸子裡早已不見剛才的哀傷,透着一股輕松和釋然,她笑着道:"果然這世上是講究因果循環的,該是我報答雍州百姓的時候了,也算是我報答了當年那對夫妻的恩情。"
老王妃派人去世子妃的院子裡送了個信,又讓管家來了一趟,安排府裡的米,除去日常用度,其餘的都運去施粥。
又派了十幾個管事婆子和丫鬟,并外院上的幾個管事的,将施粥所需的鍋,碗,還有搭建粥棚所用的竈台,柴火等等一應東西準備齊全,明日一早跟随謝青靈去城外為流民施粥。
想了想,又派人将老王爺和二老爺叫了過來,孫女施粥是好事,但看在别人眼裡是不是這麼回事可就不一定了,她得讓家裡人心裡有個數,若日後皇上問起了,也有個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