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也是最容易成為燃女的那一位。
在朦朦胧胧就好像是前塵的記憶中,柳芝芝看見一位彩衣飄飄的老者,他慈眉善目,背後是一道光暈。老者語氣惋惜,告訴她賈村之外是一片猙獰之地,無數兇猛殘暴的嗜血狂徒正在虎視眈眈,而唯一能保護賈村的陣法已經岌岌可危。
老者問她是否願意保護家人。
柳芝芝想了想,點頭。
于是她在睡夢中成為燃女,變成了通過燃燒自己生命來守護賈村的一根火柴。
“柳芝芝,你發什麼瘋,快點回去睡着,不然你爹該揍你了。”阿西看到柳芝芝的眼淚後莫名心慌,他急忙上前去推柳芝芝,讓這家夥趕緊回家。
他突然心好慌,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在飛快從自己面前消失,他想抓卻抓不住。
“阿西,”柳芝芝搖頭,她哭得很厲害,眼睛卻很亮,像星星:“阿西,你陪我去祠堂好不好?”
“不好。”阿西拔高音調,他抓住柳芝芝的肩膀,從前跟他一般高的少女現如今隻到他胸口處。
“聽着芝芝,那些外鄉人都是壞人,他們是在危言聳聽。”阿西緩和語氣,盡量不讓自己顯得慌亂,他想要穩住柳芝芝,“他們就是人販子,什麼燃女什麼堕仙都是胡謅的,你不要被他們洗腦了。”
“我沒有。”柳芝芝停止哭泣,她手輕輕搭在阿西肩膀上,手掌一片冰涼,“是真的。”
她擠出一絲微笑,來表示自己很好。
阿西啞然,他跟柳芝芝算是從小一塊兒長大,自然知道對方這句“是真的”代表什麼。
“好啊,”他放開柳芝芝,指着祠堂方向狠狠冷笑:“那你去啊,去送死啊,讓他們把你賣到青樓賣到别的地方,讓你做牛做馬。這樣你一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你爹你娘,你的兄弟姐妹們,還有......”
還有我。
隻是最後一句話消失在空中,似乎被夜裡的涼風吹走了。
柳芝芝抹掉臉上的淚,她認認真真看着阿西,像是要把對方的樣子刻進自己腦海,然後幹脆利落地轉身離開。
微風吹動雜草,月亮前飄過薄雲。少年臉上帶着懊悔和痛苦,死死盯着慢慢遠離自己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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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村人丁興旺,林林總總一共有上萬人。而大多數人都住在村東和村南,還有一些人的祖屋在村西。隻有村北鮮有人居住,因為這裡挨着懸崖峭壁,能開墾出來種植的土地很少。所以一般在這裡居住的都是賈村裡的窮困人家。
阿西家境貧寒,更要命的是他還父母雙亡。阿西的父親在上山打獵時被猛虎咬斷了腿,母親挨家挨戶磕頭求來的也隻是幾碗白米飯。不得已的母親隻要涉險爬懸崖采草藥,結果一命嗚呼,兩天後父親也因傷勢過重而亡。
年僅六歲的阿西從隔壁鄰居家借來牛車,把山腳的母親運上山,跟父親一起合葬。
在回家的路上他遇見一個女孩坐在地上哭。
阿西看見那女孩披金戴銀,估計家境富裕,是住在村東的人家。阿西對村裡人沒啥感情,直接繞道走。
沒想到女孩見他無動于衷哭得更大聲了,那聲音簡直驚動叢林裡的鳥雀。阿西害怕哭聲引來野獸,隻能上前捂住對方的嘴。
“噓,别說話,不然狼來了我是能跑,你可跑不了。”阿西還不忘威脅。
不過女孩倒是停止哭泣,隻是她的呼吸打在阿西掌心,溫熱中帶着癢意。
阿西像是被燙到一樣松開手。
女孩揉了揉眼睛,打着哭嗝:“你,你不要丢下我。”
說完她倒是自覺拉着阿西。
阿西白了她一眼,目光順勢停在女孩手上的腿上。那細白的小腿青紫一片,其中還有兩顆圓圓的血洞。
“你被蛇咬了?”阿西就問。
“嗯。”女孩點頭,吸吸鼻子,聞言又要哭。
“閉嘴。”阿西很不耐煩抓了抓頭發,他鮮少離開村北,一直都獨來獨往,沒怎麼跟同齡人交流過,更别提這種看起來就嬌滴滴的小姑娘。
女孩聽話閉上嘴,眼淚卻大顆大顆的流。
啊爹曾說過女孩的眼淚比老虎還可怕,每當娘哭的時候,啊爹總是舉雙手投降。阿西覺得啊爹隻不過是在給懼内的自己找借口,可眼下他居然覺得啊爹說的有幾分道理。
“别哭了,你還記得是什麼樣的蛇嗎?”
“是那種花色的蛇......”女孩想了想。
阿西心裡松了口氣,幸虧是條無毒蛇。随後他從牛車上拿出剛采的草藥,嚼碎之後塗在女孩腳上。
女孩坐上車牛,跟阿西一起回村。
“我就柳芝芝,你叫什麼名字?”回去的路上,女孩小聲問。
“我幹嘛要告訴你?”阿西冷酷“哼”了一聲,一言不發把女孩送回家。
他以為自己隻是好心,卻沒想到這場好心讓他日後回憶起來隻覺得格外痛苦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