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的過程比桑娩想的還要順利。
孟知行的異能是玻璃化。
能将接觸物瞬間轉化為玻璃,隻需屈指輕叩,便能令其分崩離析。
與分解重構異能有異曲同工之處,但唯一的區别就是孟知行的異能隻能将所有物品轉化為玻璃制品。
有他在前面開路,前行的速度比預估的時間還要快上二十分鐘。
桑娩正想着,小指忽地被拽了一下。
她回神,将視線移開,轉過頭看向身旁的男人。
燈光随着她的動作搖曳,劃過石壁頓在祈桉那深邃的五官上。
光線下,祈桉靜立在光影交界處被切割成兩半,一半浸在冷光裡,一半沉在暗處。
他緊抿薄唇,隐沒在陰影中的那半張臉上帶着隐忍。
他們現在正在孟知行開辟出來的通道裡彎腰緩行。
周遭的空氣渾濁不堪,每一步都伴随着玻璃碎裂的脆響。
咔哒咔哒——
狹窄的通道将這些聲響無限放大,像是有人在桑娩的耳邊咯吱咯吱地咀嚼吞食着速食薯片。
“嗯?是哪裡需要水仙刺幫忙束緊嗎?”桑娩揚眉出聲詢問。
岩洞内,大家各司其職分工明确。
孟知行負責将石塊轉為玻璃并将其打碎,祈桉就需要看準時機用水霧,将上方即将墜下的石塊穩住。
雖說孫歲會用異能将它們固定住,但她的異能前奏過于陳長。
巨量且沉重的巨石,光憑祈桉一個人來暫時承擔還是過于牽強了些。
所以桑娩幹脆就放出了水仙刺,跟随着祈桉的水霧一起承擔着那龐大的重量。
桑娩垂頭看向被攥住的小指。
寬大的骨節将她的指節吞沒其中,幹燥又粗糙。
她見祈桉不吭聲,幹脆彎起小指摳向他的手心“怎麼不說話。”
“那種華而不實的異能…”祈桉瞥向前方一瘸一拐的男人,喉結滾動輕聲道“你要是喜歡晶石,我會給你找來。”
“什麼顔色的我都會滿足你,不單單是這種單一的顔色。”
祈桉沉悶的聲音,在這狹隘悶熱的洞穴内響起。
高大的身軀,因高度受限,隻能憋屈地半彎着腰。
卻還是要擠在她的旁邊,壓縮着她本就不富裕的空間。
桑娩呼吸間都是從祈桉身上散出來的潮氣。
字字都是晶石,句句卻不離妒忌。
她幾乎在祈桉話音落下的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潛台詞:不要看他,不要注意他,看看我吧,我就站在你的身側。
于是,桑娩她笑了,在飛揚的晶塵中,在滿是水汽濕漉漉的洞穴中出聲“好啊,等出去後給我找些漂亮的晶石吧。”
祈桉攏起桑娩的手指,身子向她微微傾斜,将下颌抵在她的頭頂,低低應聲。
“好。”
*
荒蕪的沙地上,一座被焦黑的碎石山突然震顫,砂礫簌簌滑落。
轉瞬間——
那座滿是灰敗焦灼的碎石山,便從基座開始泛起琉璃的光澤,不過呼吸間,就蔓延至山頂。
待最後一粒石子完成轉化,整座石山已然變成一座剔透的水晶雕塑。
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不過,這樣一副壯麗的景觀并沒有持續多久。
便在下方不斷地震顫中消失殆盡,化為碎片。
那些碎片在豔陽下,折射出彩色的光線。
下陷的沙坑裡,猛然伸出一隻蒼白到毫無血色的手掌。
那隻手從沙土中鑽出,壓在散落在一旁的碎片上,浸出血色。
但那隻手的主人,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痛般,手掌用力摁下。
緊接着,一身黑衣的男人借力從砂礫中爬出。
孟知行掙紮着,從沙坑裡将下半身拔出。
動作間,手掌手肘上半身都被那滿地的碎片刮破。
本就受傷沒來及清理的傷口,此時更是被徹底豁開,露出裡面的肌肉組織以及白骨。
傷口處沾滿了血液和砂礫。
孟知行又勉強向前爬了幾步。
便趴在地上,徹底不動了,他的眼前是一片猩紅的亮芒。
早在準備上來前,那個隊伍裡的銀發女人就将準備好的眼罩分發給了衆人。
冒然見到陽光,會失明。
而在荒漠中失明,無異于被宣判死亡。
此時的孟知行發絲間沾滿褐黃沙礫,整個人匍匐在地上。
狼狽得像個俘虜。
漆黑的眼罩下,滿是細細密密的血絲。
将裸露的下半張臉染成駭人醬紅色。
“還是太勉強了嗎。”他喃喃自語道。
在一片紅光中,孟知行隻能通過聽覺來辨認。
他身後不遠處下陷的沙坑中,不斷地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一、二……七。”
孟知行默默地數着,爬上來的人數。
直到最後一人上來後,他才緩緩擡手摘下臉上的眼罩。
他眯着眼,向後看去。
隻見,身後滿是碎片的地面上正流動着淡淡的水汽。
她們或坐在地上,或躺在地上。
時不時低聲交談着什麼。
身上一點傷口都沒有。
孟知行默默攥緊手指,面無表情地轉回頭。
衆人在原地休整片刻後。
夢茹在孟知行的一再催促下,從腰腹間拿起笛子,湊在嘴邊緩緩吹奏起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