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院長。”言若海應道。“要不要召那些在各處府邸盯着的人回來?”
“不必,”陳萍萍答道,“司理理已經押回來了?”
“是,還是關在了鑒察院的大牢裡,沒有送去天牢。”他遲疑了一下,問道:“院長,要不要上刑?”
“不用,先關着就行。”陳萍萍說道。“告訴牢頭,審問也先緩一緩。”
言若海應下,又猶豫着問道:“若是不審問……”他有些猜不透陳萍萍的想法。
陳萍萍靠在輪椅上,閉目緩緩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今晚自然會有人來。”
饒是言若海向來冷靜穩重,此時也不免吃驚,下意識地想要開口詢問。
“以後你們自然會見到他。”陳萍萍揮手制止了言若海的發問,道。
“是。”言若海行事一向很有分寸,聞言也沒有再多問。
他哪裡想得到,陳萍萍不僅預料到了這一點,而且還準備去偷聽……
“牛欄街一事,讓八處多做些文章,就說是和東夷人有關。”陳萍萍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将這個黑鍋丢到了東夷城頭上。
李瑤兮在旁邊有些想笑,畢竟東夷城和四顧劍似乎一直就是一個為背鍋而生的存在。
有一位年輕的一處官員走了進來,禀報道:“院長,宮裡的侯公公來了,宣您現在入宮。”
陳萍萍隻是沉吟着,可言若海知道自己得表個态。
于是他拱手道:“既然是陛下傳召,屬下先不耽誤。”
“我陪……您……一起去。”李瑤兮主動請纓道。
她才不想讓陳萍萍一個人入宮面對慶帝,盡管她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跟去的必要。
可陳萍萍卻淡淡瞥了她一眼,不容置喙地說:“你回落花别院。”
李瑤兮有些驚訝,但她知道陳萍萍既然這樣說了,自然有他的考慮,隻得點頭道:“好,都聽您的。”
可是她仍不死心,又央求道:“那……我去接您應該沒問題吧……”
言若海在一旁看着李瑤兮眨巴着一雙星星眼的模樣,不禁有些咋舌,心想這個紅衣小姑娘未免有些太放肆了。
不過他也看出來了,李瑤兮和陳萍萍的關系怕是不一般,所以也沒有說什麼。
陳萍萍望着李瑤兮眼巴巴的模樣,最終松口道:“可以。不過你晚點過來就行,陛下與我有很多事情要談。”
“嗯嗯,遵命。”李瑤兮笑開了花,小雞啄米似地點着頭,說道。
一路推着陳萍萍的輪椅來到了大門口,馬車早已預備好。李瑤兮看着陳萍萍上了馬車,自己則是上了旁邊的一輛車,信手卷起了車簾。
于是,李瑤兮被迫又一次坐在了馬車裡,晃晃悠悠地向京郊行去。
甫一出了京都,李瑤兮就下了馬車,對掌車人道:“師傅謝謝您嘞,停這兒就行。”
在她眼裡,坐馬車什麼的,不就相當于現代的滴滴打車麼……還是低端的那種。
一個人悠閑地往自己的“老巢”走去,李瑤兮不禁開始想有關陳萍萍的問題。
也不知他此刻在和那個狗皇帝談什麼。
落花别院就坐落在禁忌之門上方,地理位置也是極好。周圍環境清幽無比,恍若隔世。出門不遠就能看見流晶河的溪水潺潺,更兼着附近的諸多花樹,春季皆是夭桃杏蕊,到了夏季便是綠樹成蔭,蒼翠掩映,四季如畫。
李瑤兮心裡挺感謝神廟那個老頭,居然把禁忌之門設在了這麼好的一個地方,倒是省了她想使用時再徒步過去,而是可以直接進入别院地下修的密室,然後直接玩快穿。
一念及次,李瑤兮就覺得那個老者雖然是個沒有感情的VR影像,而且張口閉口都是什麼神廟四定律,但有的時候還真能幫她不少忙。
她暗自決定,有時間一定要陪他多說說話,好好煩他一下,沒準還能反過來把他改造一下。
至于神廟也參與了除掉葉輕眉這件事兒,李瑤兮也沒有忘。不過畢竟那老者不過就是個高端點的機器,自然程序裡隻有神廟和人類的利益,就像很多年前的五竹。
所以這樣一看,似乎記恨他也不太合适。
但是李瑤兮堅信,要不是因為她比神廟高一個等級使得神廟無法傷害她,又和神廟有着交易,可能那個老頭會冷血無情地派出使者,除掉自己這個異數。
李瑤兮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簡直快要精神分裂了。要在不改變程序的情況下讓一個類似機器人的玩意産生感情?絕對是做夢,而且是白日夢。
到了落花别院門口,李瑤兮并沒有選擇叩門,而是用了翻牆這個非常“傳統”的方式進去。
她拎了不少行李,以至于她的手已經酸麻。她将那些大包小包全都放在了地上,然後非常輕巧地一躍,兩根手指輕輕搭在紅牆上一發力,便已經躍上了圍牆。
翻牆是對李瑤兮來說非常簡單,但是她沒想到她會被攔下。确切地說,是被自己人攔下。
那人武功雖然在李瑤兮之下,卻也是個實打實的八品。他冷不丁地看見又個人影翻牆而過,急忙出手想要禦敵。
“無痕!連本姑娘都敢打,嗯?”李瑤兮認出了來者,急忙一邊大聲喊道一邊躲過了攻擊。
是的,來人正是已經在落花别院看了一個多月門的無痕。
“小姐?”無痕有些驚喜,出聲喚道。
李瑤兮對他們管得很松,更沒有那些繁複的規矩。所以無痕知道李瑤兮不會怪罪自己剛才的“誤傷”,也沒有道歉請罪。
李瑤兮輕捷地落到地上,拍了拍手道:“正好,你把外面的東西搬進來吧。搬的時候小心點,那裡面好多都是易碎品哦!”
無痕有些哭笑不得,問道:“小姐難道不應該先表達一下想念麼?”
“哎呀,這玩意就是嘴上說說,哪有本姑娘這次帶回來的東西重要啊!”李瑤兮一本正經地胡亂分析着,說道。
……
“小姐說得……很有道理。”無痕愣了半晌,努力想反駁一下這句話,卻發現自己似乎找不到什麼理由……
好吧,凡是從小姐嘴裡說出來的,似乎都會令人無法反駁。
“嗯哼,那,加油,本姑娘看好你呀!”李瑤兮得意洋洋地笑着,美目瑩瑩,做了個打氣的動作,說道。
小姐的規矩就是規矩;小姐說得永遠是對的。這是無痕自己總結出來的兩大保命要點。
再說了,小姐對他那麼好,為小姐做什麼都是應該的,應該的……
無痕一邊在腦子裡循環着這些話,一邊乖乖地翻牆出去搬東西。
而他剛一翻牆而出,就聽見牆内李瑤兮爆發出來的極為猖狂肆意的大笑。
李瑤兮不僅僅是大笑,而是仰天長笑,笑得眼淚都快從眸中擠了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感覺到一陣輕松,仿佛隻有在這裡才能得到真正的放松。
落花别院是她的家,無羁、無痕和無染相當于她的家人。
在這裡,她是可以真正無拘無束的。
于是她笑了,笑得很開心很得意,仿佛自己剛剛完成了一個天大的惡作劇。
而無痕在聽到李瑤兮如此暢快的笑聲之後,心裡也不由得跟着輕松了起來。
算了,隻要她開心,就夠了。
隻要小姐開心,他也就會無來由地開心。
無羁和無染早就留意到了這邊的動靜,此時聽到那個久違的聲音,立馬一起跑了出來。
“小姐!”無染是女子,又和李瑤兮差不多大,兩個人現在基本上處成了閨蜜,因此她對李瑤兮也最是親近。見李瑤兮終于回來了,她一路提着裙擺跑了過來,和李瑤兮親密地擁抱了一下。
“無染,一個多月不見,你怎麼比以前還白了啊?”李瑤兮幽怨地問道,伸手捏了捏無染白嫩的臉頰。
“再怎麼白也沒小姐好看。”無染嘻嘻一笑,說道。
在落花别院養了兩個多月,無染的身子已經調理得差不多了,身子也豐腴了一些,看起來比從前弱不禁風的模樣更加好看。
李瑤兮滿意地道:“還是我們無染會說話,這次我可給你帶了不少紀念品回來哦!”
“咳咳,”無羁感覺自己又被李瑤兮忽略了,連忙清了清嗓子,道:“小姐,一别數十天,你也不和我打個招呼……”
李瑤兮仔細打量了無羁一會兒,然後認真地說道:“嗯,沒什麼變化。”
“沒了?就一句?”無羁頓時感覺自己被抛棄了。
“嗯。”
無羁歎了口氣,揮揮袖子道:“沒事沒事,早就習慣了不公平對待了。小姐,想當年你身邊隻有我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
無羁是李瑤兮收的第一個下屬。當年的李瑤兮還是個十歲的女娃娃,粉雕玉琢,像是畫兒裡走出來的天仙子,整天奶聲奶氣地指揮着無羁做這個做那個,二人形影不離。
一晃六年過去,當年天真懵懂的小姑娘已經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妙齡少女,也……愈發毒舌和無恥。
無羁默默抹了把汗,心道也罷,反正自家小姐對向來就是一天不怼他就不爽。
那還不如陪着她互怼,讓她高興。
就這樣一輩子,似乎……也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