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形容懷裡多了一個人的感覺。
顧星洄被方遠仁主動貼着,身體繃的比照夜還直,還硬。
方遠仁把頭移到他肩上,又枕到頸邊,感覺到愈發的僵硬與抗拒時,無奈地笑了一聲,呼吸輕輕地掠過顧星洄的頸側:“師兄若是不行,何必勉強,早些休息吧。”
說完,他也不等顧星洄的反應,徑直挪到一旁一個比較小的枕頭上,卷了一些被子,背過身去。
周遭的一切瞬間就安靜下來,連呼吸都不可聞。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萦繞在頸側的溫意消失得一幹二淨時,顧星洄才轉動着有些僵硬的眼睛,朝一旁看去。
方遠仁看起來像是睡着了,雙臂和膝蓋都彎起,身體蜷縮着,露出隻穿着中衣的瘦削後背,像一彎瑩白涼月。
枕頭底下的凹凸不平吸引了顧星洄的注意,那好似壓着什麼東西。
為了讓方遠仁睡得更舒服些,顧星洄抽出了讓枕頭不平的罪魁禍首。
是一大一小兩套全新的衣物。
這兩套衣物做工精緻,針腳細密,一看就是花了大價錢買的。
但是阿仁師弟睡覺的床上怎麼會有孩童用的衣物?
顧星洄拿着那套大的衣物在自己身上比了比,發現不合身後,緊緊皺起了眉頭。
奇怪,方才小白和秦沫師弟都說這主屋是自己和阿仁師弟住的地方,但這床上怎麼會有不屬于他們兩個的衣物?尤其是這件小的,看起來像是給十歲左右的孩童穿的。
幾番思慮後,顧星洄背上無端冒了汗。
他們兩個成年男子,無論是誰都不可能穿上這樣一件那麼短小的衣服。
難道,這件過于小的衣服是自己給阿仁師弟準備的?
聽說那些好男風手段多的,總有各種令人瞠目結舌的做法,比如讓他們穿女子的襦裙,又比如準備一些奇怪的衣物,逼迫他們穿在身上,展露出與平時不一樣的體态與身軀,讓那些小奴喪失尊嚴,徹底淪為玩物。
那兩件布料柔軟的衣服好似成了什麼燙手山芋,讓顧星洄心虛的不行。
難不成,自己真做了那樣的事?
有了這樣的猜測後,顧星洄的目光再次落到方遠仁身上,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蜷在一起睡是因為疼痛嗎?額邊細細的汗珠是因為睡得不安穩嗎?或許阿仁師弟一直想要自己抱着他睡隻是為了驅散恐懼?
明明之前還決定要對阿仁師弟好一些,可現在卻在自己答應了他要抱他睡後又失信反悔,顧星洄的内疚攀至了極點。
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氣,像下定決心般,一隻手臂攬在方遠仁腰間,将方遠仁發涼的身軀慢慢撈過來。
淺眠的方遠仁很快就睜開了眼,顧不上身子的被迫挪動,他皺着眉頭,含混地問:“怎麼了?”
聲音中帶着濃濃的疲憊與倦怠。
“沒什麼,”顧星洄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跟往常一樣,手臂又用了些力把他往自己身上帶,說:“師兄抱你睡。”
身軀相貼的瞬間,有什麼模糊的畫面突然出現在腦海中。
細雨,微風。
是在星雲派的大殿前。
那看起來像是方遠仁小時候,被靈源牽着,走到自己面前。那雙清澈柔和的眼裡含着惶恐與害怕,像枝上顫巍巍的初蕊一樣,怯生生地喊他師兄。
顧星洄看見,紛揚的細雨落入方遠仁眼眶,浸潤了原本就斂着水霧的眼睛,平添幾分令人憐惜的脆弱。
他看見,自己伸出了手,主動牽過了方遠仁,說:“阿仁師弟,以後就跟着我吧。”
那時的方遠仁腼腆,還不會答話,但顧星洄感受到了手中被加重力氣的回握。
顧星洄在昏聩的意識中尋到一絲清明——
原來方遠仁根本就不是什麼專程服侍他的小奴,就是他的師弟,還是他從第一眼開始就喜歡的師弟。
畫面一轉,是跪在泥地裡,滿臉疲憊與憔悴的方遠仁。他無措又茫然地抱着一個哇哇大哭的綠頭發崽崽,嘴上說着沒關系,眼淚卻斷線般的下。
腦海裡尖銳的疼痛讓顧星洄雙耳轟鳴,身體急劇顫抖。
“星洄?星洄?”
焦急的聲音仿佛忽遠忽近,顧星洄猛然回神,滿頭冷汗,急喘了幾聲。
方遠仁整個人都坐了起來,很是緊張地貼着他,探尋着:“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混沌的眼睛逐漸清明,昏暗迷蒙中,顧星洄看到了眼裡倒映着他的一人的方遠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