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遠仁面上滿是擔憂,抓着他的手臂:“發生了什麼,你怎麼唔——”
剩下的話,消失在了顧星洄突然的擁抱裡。
顧星洄不斷地收緊手臂,因還未消退的劇痛,說話有些吃力:“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忘了很多事情,但是,給我時間,我會想起來的,我能想起來的。”
方遠仁的眼睛一下就濕了。
饒是勒在腰間的手讓他疼痛,他依舊放松了身體,将下颌放在顧星洄肩上,手心輕輕地拍着他的後背,極盡溫柔:“沒關系師兄,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你的。”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顧星洄沒發現兩人動作的親密與暧昧,隻覺得方遠仁是和秦沫一樣,都是極好的師弟。
師兄弟之間摟摟抱抱的,那不是很正常!
沉沉霧霭透過窗沿覆滅了将快要燃盡的檀香,将還剩一絲的燭火徹底熄滅。
目不視物的黑暗中,顧星洄讓方遠仁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像一個關愛後輩的長兄一樣,用自己的懷抱圈起一個溫暖的天地,眼神柔軟。
以往那些被師父帶進門的小小師弟,每一個都是他帶過來的,不過,确實都沒有阿仁師弟那麼粘他。
别的小師弟敬他,但也怕他,除了最初到門派的三五天時會跟在他身後,往後就隻在晨練晚練的時候才恭恭敬敬地上前喚他師兄,隻有阿仁師弟,從一開始就跟個糯米團子一樣粘着自己,怎麼甩也甩不掉。
一開始隻是修煉的時候要粘着自己,後來連吃飯沐浴也要跟來,最後在一個雷雨天,泣涕漣漣地推開自己的門,抱着被子枕頭睡到了他懷裡。
也能理解嘛。
阿仁師弟年紀小,性格也軟,現在受了傷身體不舒服,想要跟師兄一起睡覺好像也沒什麼不妥。
顧星洄修為高,床幔間這點黑暗完全影響不了他。
他低頭看着幾乎把頭埋在他身上的方遠仁,摸了摸他的腦袋,問:“對了,之前聽你說,是萬劍門和虹劍派的人傷了你,我們才會到埋骨地的,是麼?”
方遠仁唔了一聲,身體蜷縮着向他靠了靠,像是尋找師兄的庇護一般,嘟囔着:“他們還傷了小白和秦師弟。”
“好。”顧星洄放輕了聲音,把方遠仁背後的被子扯高一點:“不怕,師兄給你報仇。”
一聲很淺的輕笑從兩人相貼處傳出,方遠仁像是要墜入難得甯靜的夢境,聲音模糊得厲害:“謝謝師兄。不過,隻要師兄平安,就什麼都夠了。”
“好,快睡吧。”
難得一見笑容的劍修露了點笑意,動了動手臂讓方遠仁枕得更加舒服。
還得是阿仁師弟,貼心又乖巧。
雖然是這麼應的,但顧星洄決定的事情,就極少會更改。第二天一早,他就抓着昨晚提心吊膽了一晚幾乎沒睡的秦沫把事情問了個清楚。
顧星洄坐在離主屋不遠的石桌前,淺淺啜了一口秦沫遞過來的茶,點了點頭:“我大緻明白了,你們在虹劍派遭到了不公,于是阿仁師弟開啟了六盟追殺令,他們折了人,氣不過,便連同萬劍門的一起前來報複,是麼。”
眼底烏青的秦沫偷偷觑着方遠仁的神色,連忙點頭。
“但是我還是有些不明白,”顧星洄叩了叩食指,問:“虹劍派與星雲派一直沒什麼關聯,你們去那幹什麼?又因何起的沖突?”
一旁剛舉起的杯盞的方遠仁連忙把杯盞放下,濺起了好些茶湯,打濕了台面。
還能為了啥!為了給你!顧星洄顧掌門求學!
方遠仁輕咳了一聲,看了一眼秦沫,說:“是秦師弟心血來潮,想要去看看不同劍宗門派的劍法,然後就……”
秦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方遠仁垂下頭,耳尖绯紅,幾根蔥白的手指緊緊絞在一起。
要不是師父千交代萬交代現在顧星洄狀态不穩,絕不可把他身死重生之事和盤托出,哪裡要圓這麼多謊!
怕就怕顧星洄得知門派被滅,身死道消,還連累方遠仁如此,必定心神不甯,走火入魔,重蹈覆轍,隻能讓他慢慢想起。
若是擁有記憶的顧星洄在此處,一眼就能看出方遠仁的緊張與心虛,可此時此刻,他隻是皺着眉頭,帶着些威壓看向秦沫,問道:“可有此事?”
秦沫無聲地張了張嘴,艱難應下:“……是。”
顧星洄眉宇壓得更低,話語帶着斥責的緊迫:“你怎麼會做這種事!這些劍法心譜都是門派禁忌,豈是你說想看就看的?!”
秦沫白着臉低下了頭。
坐在顧星洄身旁的方遠仁連忙扯了扯他的衣袖,可憐兮兮地說:“師兄,這最開始是我的主意,秦師弟也是被拖下水的,你别罵他,罵我吧。”
“不關你的事。”顧星洄反手輕輕拍了拍方遠仁的手背,安慰道:“你還小,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現在二十八歲,比秦沫還要大一歲的方遠仁歉意又同情地看了秦沫一眼,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