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天使醫院,VIP病房。
病房裡躺着的是萬仁峰。萬仁峰雙目緊閉,陷入深度昏迷。
陳非來了。
陳非坐在萬仁峰床邊,手裡正削着一個蘋果。
陳非僞造了萬仁峰的簽名和指紋,弄了一封假的委托書,委托書中指定陳非為董事長代理人,在萬仁峰住院期間代行董事長職權。陳非是法務,寫這種委托書信手拈來,毫不費勁。
盡管一切弄得跟真的一樣,董事會那些老家夥依然對陳非很不服氣,陳非便哄他們說,萬仁峰的病情非常樂觀,他身體好轉得很快,萬仁峰身體一恢複,就馬上回來主持工作,自己這個代理董事長做不了幾天的,很快會下台。于是董事們三天兩頭來問萬仁峰身體怎麼樣了,陳非每次都糊弄過去。
陳非一邊削蘋果一邊對昏迷不醒的萬仁峰說:“那些董事恐怕巴不得你死呢,你死了,他們就有機會重新選董事長了,你得感謝我幫你擋着他們。”
陳非繼續說:“你殺平煙父母那事,警方已經重新調查,你的犯罪事實已經确定,不過别着急,你現在這種情況,符合取保候審的條件,我已經幫你申請了取保候審,你就好好在這躺着,不用太擔心,你這副樣子,不會有人來抓你的。”
“咱們也算是互利共赢,我保你一條命,你活着,就能保住我繼續坐着這代理董事長的位置。”
“我跟你不一樣,我要這代理董事長的位置不為名利,我有我要做的事情。”
“萬仁德經常來看你,在他面前我演出一副深情的樣子,反正他知道我們是那種關系。他也會問起那天在工廠的事,隻要他一問,我就哭,他以為我是為你哭的,哭的次數多了,他真的覺得我對你情根深種,放心地把你交給我。”
“多虧你教出來個沒心眼的弟弟,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該怎麼騙過他。不過話說回來,我覺得我的騙術精進了許多,至少演戲的能力提升了不少,說哭就哭,我以前都不知道,原來我身上還隐藏着演戲的天分。”
陳非說着說着笑了起來,他拿起削好的蘋果,咬了一口,看向萬仁峰。
“你後不後悔,萬仁峰?”陳非自顧自地問,盡管他知道這個人回答不了他。
“誰讓你欺負我?”陳非幽幽地說。
陳非的表情很平靜,隻是愈平靜愈顯得他瘋。
“可我也後悔了。”陳非垂下眼,繼續自言自語,他嘴裡念着一個人的名字:“平煙……”
陳非說:“平煙的後事我已經妥妥當當地辦完了,希望小姑娘能投胎到一個好人家,下輩子永遠不要遇上我。”
陳非擡起一隻手揉了揉眼睛,他深吸一口氣,說:“我沒想害死平煙,真的。我是利用了她,可我真的沒想傷害她。我殺你們是因為你們該死,可我殺平煙幹嘛?她什麼壞事都沒做過。”
陳非轉頭看向床上的萬仁峰,問:“你信我嗎?”
陳非繼續道:“我現在每天晚上睡不着覺,每天都要吃很多很多藥。我一閉眼就能看到平煙的臉,她對我說生日快樂,問我她做錯了什麼,我為什麼要害死她?我,我……”
陳非望着萬仁峰,深深歎了口氣,自嘲地說:“現在沒人聽我說這些,我居然隻能找你傾訴。”
陳非又道:“我可不是什麼斯德哥爾摩,隻是身邊确實沒人了啊……”
陳非離開的時候,站在門口煞有其事地道了一句:“晚安,萬會長。”
正如陳非所說,他争這個代理董事長的位置,是因為他有他要做的事。這次陳非的目标是龍魚街。
萬仁峰名下的公司不止金柯證券一家,由陳非代行董事長職權的,也不止金柯證券。萬仁峰還有一家工程開發公司,叫宏峰開發公司。宏峰開發公司年初的時候成功中标,承包了政府的老街改造項目,這條老街就是龍魚街。這個項目因為種種原因遲遲未動工,萬仁峰昏迷後,陳非行使代理董事長的權利,把這個項目啟動了。
這個項目之所以遲遲不動工,是因為存在一些操作方面的阻礙,工程師預測貿然動工可能會遇到大問題。當下面的人質疑陳非這個項目是不是應該現在啟動時,陳非便拿出一份同意啟動的通知書,上面有萬仁峰摁下的紅指印。陳非說,萬仁峰雖然還不能出院,但他病情一直在好轉,每天都有幾個小時的清醒時間,他清醒的時候,自己會把公司的情況告訴他,他會下達一些指令,讓自己代為執行,這條要求啟動工程的命令,就是萬仁峰下達的。
挾天子以令諸侯啊。
當然,萬仁峰是不可能醒來的,陳非在說謊。陳非說謊說得有鼻子有眼,加之他遺傳了陳上嶼那股實誠人的氣質,往那一站就很容易讓人覺得這人說的是實話;陳非為人彬彬有禮,公司的人對陳非的印象都非常好,所以還真讓他得逞了。
老街改造工程匆忙啟動。本來這對龍魚街來說是件好事,龍魚街太老舊了,也該改造改造,一開始龍魚街的居民還很高興,沒想到還沒高興幾天,大家就都笑不出來了。
工程隊把路鑿了,把水管、電纜挖了,導緻停水停電,就連進出街道都很費勁,工程隊告訴居民,要先把舊的破壞掉,才能把新的建起來,忍兩天就好了。
但這一忍就是很久,兩天過後又兩天,兩天之後再兩天,到最後工程隊都沒影了,隻留路爛在那裡,這大大影響了龍魚街居民的正常生活,居民們苦不堪言,怨聲載道。
夜晚,天使醫院,VIP病房。
陳非坐在萬仁峰床頭,萬仁峰依舊昏迷不醒,一堆醫療器械擺放在病床邊。
陳非依舊在削蘋果,他削得很認真,小心翼翼地不讓蘋果皮中途斷掉。
“你也在龍魚街呆過。”陳非開口,他在跟昏迷中的萬仁峰說話,“我以前比較遲鈍,有些東西意識不到,現在慢慢回想,才反應過來,龍魚街那些人欺軟怕硬、愛貪小便宜,這些也就算了,可他們不該欺負我爸爸。”
陳非把手中的蘋果放下,看向萬仁峰,說:“那時我爸爸好心幫他們修燈泡、修水電,我爸爸心善,覺得都是街坊,所以沒要他們錢,他們不感恩也就罷了,居然還在背後嘲笑我爸爸缺心眼,盤算着下次怎麼再坑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