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了我也不跟你講什麼大道理。”簡疏文繼續說道,“但從你的行事作風來看,你從不無緣無故傷害無辜的人,而你現在劫持的這個女孩,極其無辜啊!你不會允許她有什麼三長兩短的,對嗎?”
簡疏文循循誘導:“她剛才低血糖了,這個病吧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小則頭暈,重則休克,最嚴重的是,它可能是其他重大疾病的先兆,也有可能誘發别的急性病症,特别是女孩子,更是不能輕視。這樣,你把這個女生交給我,我帶她去醫院檢查,怎麼樣?”
陳非笑了,說:“别逗了,人質交給你,我不就死了?”
耳機裡傳來警察的聲音,警察告訴簡疏文:“跟他說隻要他放了人質,就能從輕處理。”
簡疏文對陳非道:“不會死,主動放了人質,一定能從輕處理,我幫你辯護。”
陳非輕聲說:“沒用的,你不知道我罪孽有多大。”
陳非歎氣道:“其實我已經後悔了,我不應該自己去審判那些人。”
陳非對簡疏文到底不一般,剛才談判專家說了那麼久,他一聲不吭,簡疏文一來,他就敞開心扉,說出了這句“我已經後悔了”。
簡疏文看不見陳非,隻能聽到從雕塑後面傳來的陳非的聲音。
陳非的聲音悶悶的,他說:“法學生都知道實體正義和程序正義,其實我什麼都懂,卻還是選擇繞開程序正義,自己去實現實體正義。”
程序正義是通過法律程序,在法庭上公開審判罪人;自己實現實體正義,就是親自動手,用私人方式懲罰别人,就像陳非這樣。
程序正義未必百分百公平,但私人方式更加可怕,一來它已不再是正義,二來它引你走向深淵,三來它實施起來不可控,容易波及無辜,比如許平煙之死,陳非脫不了幹系。
陳非或許也想到了許平煙,他又歎了聲氣,說:“可是一步錯,步步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已經這樣了,我隻能一錯到底。”
“不!”簡疏文趕緊說,“沒有什麼是來不及的,任何時候都來得及。既然你已經後悔,那現在就是你忏悔的最好機會,放了人質,扔了槍,從雕塑後面走出來,投降吧。你放心,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做你的辯護律師。”
“我現在隻剩下一件沒有了結的事情。”陳非說,“我還剩一個問題,還沒有找到答案。這樣吧,簡律,如果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我就照你說的做;如果你的答案不能讓我滿意,我就開槍殺人,怎麼樣?”
簡疏文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
簡疏文正想聽聽耳機裡警方的指示,沒想陳非突然來了一句:“把你耳朵裡的隐形耳機拿出來,簡律。”
陳非全程沒有從雕塑背後出來過,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簡疏文耳朵裡有耳機的。
簡疏文無奈,隻好照做。
“那我問了。”陳非說,“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可為什麼我爸爸那樣的大好人,卻從不受命運眷顧?”
“我可以回答你,但别玩這麼大好不好?”
“你隻管回答就是。倒計時三秒,3,2……”
“你爸爸的遭遇告訴我們,我們的社會、我們的法律,還有很多不夠好的地方,但……但要相信,一切會往越來越好的方向發展。”
“太官方了,我不滿意。”陳非幽幽地說。
簡疏文當即冒了一頭冷汗,周圍警察、以及埋伏的狙擊手也都緊張起來,盯緊那座雕塑。
過了兩秒,陳非沒動手。
“給我備輛車吧。”陳非說,“我先不殺她,再等幾天,我等個答案。”
為了保證人質的安全,警方隻能照做。
陳非不要新車,新車可能被做了手腳,他就要全程停在一旁的那輛警車,夠謹慎的。
陳非帶着周子薇開車走了,警方本想一路偷偷跟随,可陳非總能精準地發現他們,這觀察力無敵了,陳非讓周子薇喊話再跟着就要開槍殺人了,警方無奈,隻能撤人。
當然,撤人不是不管,警方依舊通過馬路監控監視着那輛車的動向。
可到晚上6點的時候,那輛車還是跟丢了。
晚上8點,那輛車在失蹤了兩個小時後,在荒無人煙的郊區被發現,車上隻有周子薇,沒有陳非。
陳非跑了,他留了幾句話讓周子薇轉告給警方。
周子薇說:“他說他隻要那個問題的答案。”
警察問:“他想讓我們怎麼把答案告訴他?”
“在網上發言就行,他能看到,答案最好快點給。”
“他還有什麼話?”
“他說他沒想殺我,讓我把今天的事忘了,好好上學,好好學習。”
“還有嗎?”
“還有,他說……平煙的事,對不起。”
此話一出,所有人震驚。
此前所有人都以為許平煙是許毅方鸢的老下屬在向萬仁峰尋仇時誤殺的,但陳非的一句話指向了另一種可能:許平煙是陳非所害。
于是,廢舊工廠的案子推翻之前的結論,重新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