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金媽媽當然也注意到了陳金粘在小賣部門口的目光和小賣部門口那對吃着雪糕的母子,她溫柔地問道:“小金也想吃雪糕嗎?我給你錢自己去買好不好?”
陳金聞言頭卻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回避似的躲開媽媽的目光:“我不要,我最讨厭吃那個雪糕了。”
陳金媽媽疑惑:“你又沒吃過那個雪糕,你怎麼知道它不好吃呢?”
陳金低着頭不看她,話聲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似的小:“我同學之前給我嘗過一口,真的不好吃,我全都吐出來了。”
“真的?不至于吧。”陳金媽媽自然也沒吃過這個雪糕,但她無法想象竟然能有某一種雪糕難吃得能讓人吐出來。
“反正我就是不想吃。”
“好好好,你不吃。”陳金媽媽無奈地笑了,轉過身,一邊招呼過路的家長小孩來買自己的糖葫蘆。
她覺得小孩子的情緒總是一會兒一個樣兒,有時候可能連他們自己都搞不懂為什麼,大人更是沒辦法将他們琢磨透。
于是也就将給陳金買雪糕的事情放一邊了。
但她在轉身的一瞬間卻沒有注意到陳金眼裡一閃而過的渴望。
甚至在很多年很多年升上初中後,陳金仍然對那個有着三種顔色和口味的雪糕産生着強烈的好奇與渴望。
……
“喏,快接啊,我手酸死了。”手掌托着三色杯的少女小聲埋怨。
陳金終于回過神來,但仍像小時候一樣,下意識地搖頭拒絕了她的好意。
“謝謝,不用了,雪糕還是留給你自己吃吧。”
他和陌生人說話的時候經常會有點結巴,但是在蘇酥面前說話卻很流暢。
蘇酥看出了點什麼,故意歎了口氣:“哎,特地給你買的,你不吃那隻能我吃了。”
“就是不知道一下子吃兩個雪糕晚上會不會肚子疼呢。”她苦着臉,慘兮兮道。
陳金整個人肉眼可見地呆滞了一下,眼睛裡都是迷茫。仿佛沒想到自己對雪糕的随手拒絕将會引發後續一系列麻煩事情。
但總不能讓女孩子晚上真的因為冷飲吃多了拉肚子。
于是蘇酥再次将三色杯遞到他手中的時候,他沒有任何猶豫地就接了,又輕聲道了一聲謝。
蘇酥笑眼彎彎地說不客氣。
夏天溫度很高,雪糕又是半個小時之前從冰櫃裡拿出來的,要是不趕緊吃恐怕最後真得化成水。
陳金幾乎屏着氣般揭開了嫩黃色的塑料蓋,白粉褐三種顔色的雪糕如一塊珍奇美麗的寶石般靜靜地躺在眼前,雖然表皮結成的霜略有融化,卻絲毫不影響其外觀的剔透誘人。
他用木頭勺子輕輕挖了一塊粉色雪糕放在嘴裡,冰冰的涼涼的,甜絲絲的,小草莓一樣入口即化。
吃得整個人都松弛下來,甜津津的。
白色的原來是香草味的,褐色的是巧克力味的。
陳金借着桌上書本的阻擋,一口又一口,默默地吃着三色杯。
吃到最後的時候,他甚至把已經融成一灘小溪彙在盒底的雪糕水給仰頭喝了。
蘇酥轉頭看過來的時候,他拎着比臉還幹淨的雪糕盒子難得有些窘迫和羞赧。
前腳還拒絕人家,後腳卻像餓死鬼投胎一樣把雪糕吃得幹幹淨淨。
陳金白淨的耳根升騰起一抹紅,身體僵硬緊繃得像是被獵人用獵槍瞄準的可憐小動物。
他緊張地看着蘇酥。她眼睛彎起,嘴唇微動,像是要開口說話。
她對他豎起大拇指:“哇,沒有浪費食物,值得表揚!”
聽到意料之外的誇獎,陳金腼腆地抿了抿唇,很不好意思的樣子。但無意識繃緊的肩膀卻在此刻徹底地松弛了下來。
沉默了片刻。
他擡頭望向蘇酥的眼睛,輕聲道:“謝謝。”
蘇酥收拾新書的手頓了頓,她知道陳金最後那個道謝不是僅指雪糕。
但她還是裝作沒有聽懂的樣子。
若無其事地轉頭,唇角彎起一抹燦爛的微笑。
“同桌之間不用這麼客氣啦,一個雪糕而已。一個小時内道三次謝,以後我都不好意思問你問題了。”
有些事情,理解就好,嚼碎了攤開了放在陽光下暴曬反而會讓人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