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文隐皺了眉,但還是點點頭,坐到一旁黑色的皮質沙發上。沙發柔軟舒适得使人難以置信,阿爾文怔一怔,放松了緊繃着的身體,一陣久違的疲憊感終于漫上腦海。
先休息一下也好……她如是想着,抱着手臂靠在沙發上,看着壁爐裡荜撥躍動的溫暖爐火發呆。阿爾文雖然早知道自己認識的那個威爾已經成了教團第一使徒,米斯特的坎薩爾公爵,風頭權利堪稱無兩,但一直到了此刻,她才真正意識到,這樣鴻溝般的身份差距,意味着什麼……
她也想起一些威爾剛來莊園時的事情。他性格外向張揚到有些煩人,總是不自覺突破他人的邊界,阿爾文和他有些處不來。原本阿爾文以為蘇西應該也會和自己一樣,見威廉唯恐避之不及,尤其威廉還特别喜歡逗弄她。
但使她感到意外的是,蘇西絕對地喜歡、信任威廉,沒多久,她就像一條小尾巴一樣,每天黏在威廉身後。而威廉——雖然常常莽撞任性,需要蘇西忍讓他,照顧他的情緒,但他并不介意引導照顧蘇西,對她負起責任。兩個人很快變得親近,簡直像超個體或者連體嬰一樣形影不離。
阿爾文……的确在最初的時候感到過一些孩子氣的失落和不甘,甚至為此暗中和威廉較勁。但很快,她也就釋然了。一方面,蘇西并沒有因為威廉就冷落自己,阿爾文也由衷地希望蘇西能夠快樂;另一方面,也更重要的是,阿爾文意識到,蘇西不對自己敞開心扉,并不是因為她和自己一樣冷情,而是自己性格上的障礙和缺陷,根本阻礙他人和自己建立親密無間的感情……
威廉原本應該是值得蘇西依賴的……至少該比自己更值得依賴才行……
很快兩個小時過去了,管家進來,面露難色地說:“公爵大人喝醉了酒,已經睡下了。諸位如果不介意,可以等明天再來。”
他話音剛落下,客廳裡那些其他的貴族,或起身看看懷表,或點點頭,說着“煩勞問候公爵”、“那我明天再來”一類的場面話,禮貌地告辭離開。唯剩下阿爾文,依然坐在原處。她表面不動聲色,心頭卻在醞釀着,要不要闖門去找惡魔,狠狠揍他一頓。
“那個——”管家見狀,再次上前來,猶豫着開口請人,“公爵大人醉得不輕,有什麼事還請明天再來吧。”
“你告訴他我是蘭克斯塔的阿爾文,為蘇西的事情來找他幫忙了?”阿爾文咬咬牙,這會兒被氣得冷笑出聲。
“……告訴了。”管家因為阿爾文的異常有些懼怕,臉上的表情愈發為難,“但公爵大人說今天不想見客,誰也不見。”
“好,很好。”阿爾文冷着臉點點頭。
如果威廉不能比自己更值得蘇西依賴……阿爾文回想起過去兩年裡蘇西所有的失望和努力,她變成的恐怖魔眼,她手捂着臉支離破碎的哭泣……如果威廉不能比自己更值得依賴,那麼當初自己又為什麼要把蘇西讓給他,相信他比自己更能讓蘇西快樂?現在又為什麼屈辱地坐在這裡,讓這個已經把蘇西全然抛在腦後的家夥,再得到輕賤和傷害她的機會?……
一旦想通了這點,阿爾文不再執着于要揍他一頓,或是把救蘇西的指望放在他的身上。她起身拿起帽子和大衣,轉頭毫不留戀地徑直離開。
外面雪更大了,被刺骨的冷風吹刮着紛紛揚揚。天色暗下來,阿爾文裹着蘭克斯塔帶來的薄衫,在寒冷的米斯特街頭漫無目的地走。
她已經想到自己該怎麼做了,她隻是不肯認命,難道那真的是唯一的選擇嗎?難道蘇西真的值得自己付出那種程度的代價?
阿爾文扪心自問,卻并沒有找到其他答案。
必須要救出蘇西,這是她唯一的選擇。
一個小時後,阿爾文帶着幾乎将牙咬碎的恥辱踏進了她曾經立誓一輩子都不會再踏入的菲爾德莊園。在那裡,她威逼利誘,付出了尊嚴和代價,終于說服她的父親菲爾德親王出面幹預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