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掩耳盜鈴地又圍上圍巾，還莫名地拉高再拉高些，直到遮住大半張臉，池也松手。

耳機裡的音樂還在暫停，主講老師的聲音是渾濁，池也浸在混沌的無聲中，手機頁面中擠滿的英文單詞牽起了手跳着舞。

又點擊播放鍵，池也呼出口氣，低下頭繼續閱讀。

池也在溫暾的屏幕光中眨了眨眼，又忽得遲鈍地慢慢反應過來：好像這是一個跟他講清楚的機會诶。

可是，她都買新耳機了；她握緊了手機，習慣性地潛進溫水裡。

那就…先這樣吧！

周逾溫手心握着的手機一震，他收回偏移的目光，一條條消息跳出屏幕。

卓燃：周哥你跑哪去了，我座位都幫你占好了，你快來！

卓燃：你别走錯了！我們旁邊是數理哦

卓燃：人呢！人呢！我那麼大一個周哥在哪！

隔着手機周逾溫都可以想象到卓燃跳腳的模樣了，不緊不慢地回複了句：“我随便找了個位置先坐下了，不用管我了”

唇角上揚的弧度伴随主講老師的音調一同升高，偷偷望了眼身旁戴着耳機低頭認真閱讀的陷在圍巾裡的某人，紅色圍巾襯得她的臉也紅了幾分。

紅色與她很相襯，周逾溫想，但好像什麼顔色遇見她都很好看。

原來看一個人也能那麼有意思：看她睫毛蝶翅般輕振，牽連心髒熱帶氣旋；看她鬓邊碎發，是趙孟頫落下的那一捺。

周逾溫屏着呼吸，遲到多年的目光化為一支鉛筆，在心底細細勾勒一幅關于她的速寫。

從外套口袋裡摸出耳機，他學着池也戴上點開音樂軟件聽歌。

手指在亮着的屏幕上下滑動，光映亮了面龐輪廓，莫名柔和；周逾溫認真找尋着歌單，然後手指一頓，然後手機屏幕轉進《耳機》

“你是耳機

你的呢喃穿過我的耳神經

……”

被身旁的從口袋裡套出耳機的動靜吸引，池也下意識側頭看向身旁男生，還是忍不住摘下那枚讓她莫名耳朵發癢的灰色右耳耳機，在老師經擴音器而失真嘹亮的“愛情是荷爾蒙的催化”中，她張了張唇，卻失語。

他似有感應地回望，于是四目相對。

他的眼睑是窄窄的薄，瞳孔是咖啡色，眼底的睫毛陰翳與淡淡的黑眼圈混雜。

“同學，你我們之前是不是拿錯耳機了。”池也移開眼，目光停留在閃爍的屏幕上，深吸一口氣，還是開口。

似是沒有聽清，周逾溫摘下右耳耳機，偏頭側向池也，目光好像化為實體，夾雜雪松的凜然，而他輕聲疑問了句：“怎麼了？”

聲音掠過鼓膜，牽連心髒震顫。

“同學，我們是不是好像…之前拿錯耳機了。”池也再次複讀，臉在圍巾裡埋得更深了些。

說出口的話語在空中凝成小小白霧，蒙在她眼中，濕漉漉的。

他深深望着池也，而她不太自然地斂眸。

頓了片刻，而後似恍然大悟，“啊！”周逾溫用着氣聲輕輕回應，“不好意思啊，那天是不是我不小心撞到了你。”

他勾了勾嘴角，彎了彎眼，像是不太好意思。

于是周逾溫邊摘下耳機，邊無奈道：“想幫你找耳機，結果還拿錯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然後攤開手心，一枚的白色的右耳耳機沉默地躺在交錯糾纏的掌紋上。

果然是主唱，聲音好好聽，如果需要形容，池也願意評價為是黑膠質感。

池也思緒忍不住飄蕩，又咬着唇回過神，手忙腳亂地摘下右耳耳機，小聲局促回應：“沒事沒事！我想和你早些解釋的，隻不過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時機！”

伸手輕輕在他掌心落下一枚耳機，然後又拾起另一枚耳機，盡管已經很小心，但她的指尖還是不可避免地掠過他的掌心。

握起拳，周逾溫抿了抿唇，“我也是後面才發現的，也想尋個機會搞清楚，但都遇不見你，給你添麻煩了。”

說着他輕飄飄地收回目光，虛無地定格在空氣中，“沒想到那麼巧今天能遇見你。”

回想起宿舍昨夜對周逾溫的激情讨論，池也莫名有點不自在，但如果昨天和她們一起去聚餐了，或許就能提前碰見他，還或許可以聽他唱一首情歌。

“蠻巧的。”她隻幹巴巴地回答，心中為自己昨夜剛下單的新藍牙耳機哀悼。

手機短信又震個不停，可周逾溫隻是又開口，“如果我的耳機有打擾到你，我替它說聲對不起。”

池也隻低着頭盯着屏幕上轉而牽起手跳起篝火舞的英文單詞，不知道他的神色，隻從他的語氣中觸到一點玩笑意味，于是輕聲落下句“沒有沒有，應該是我麻煩你了。”

眼神在一行行英文字母上流連，腦袋離心運轉，雜質被甩離。

隻留下輕盈的雪松氣息。

鼻子好癢。

他好像輕輕笑了聲，像是大雪壓不住雪松枝丫，于是“簌”得輕易墜落，軟綿綿地着陸，一片雪白。

莫名心煩意亂，池也隻默默加快閱讀速度，再仔細對照釋義，略微懊惱地咬着唇，上下滑動屏幕尋找自己理解錯意的詞句。

不應該錯的，池也斂着眸，扯了扯圍巾深呼吸，重新整理思緒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