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槿微沒想到,因為學生跳樓這件事,她吃了個家長投訴。
學院院長、書記甚至學校教導主任輪番找她談話,内容無非是:槿微啊,其實從學校的角度我很理解你的,但就是少數民族某些習俗你還是要正視,你當時和學生家長講話的口氣也不好,其實你可以有更好的處理方式之類的。
梁槿微聽到這些,心裡氣結,也很憋屈,但也隻能回答道,好的,對不起,我知道了。
她幫助這個學生,也不求學校給評個先進,但也至少不是處分吧!
在學校的安排下,梁槿微寫了一篇八百字的檢讨書,并和學生家長當面鞠躬道歉,失去了這個學年教師評優的資格。
梁槿微安慰自己,至少在學校和社會團體的努力下,家長同意了那個女孩子可以繼續把書讀完,這才是最重要的。
簽好了處分書,梁槿微頭低着走出了學校的會議室,卻在拐角處碰上了上次要跳樓的女學生,看樣子她也在那裡等了一陣子,腳步躊躇。
女學生發現她從會議室裡出來,樣子看着十分愧疚:“梁老師,真的不好意思,我真的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但這又和她有什麼關系呢。
梁槿微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扯起笑容說:“你說什麼呢,沒多大事!”
“但老師你還是受了處罰……”
梁槿微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沒事就是最好的了!你别多想,事情過去就過去了,現在的你就是要好好學習,去過你想過的生活!”
“謝謝你!”女學生擡起眼,眸子亮亮的,深深地對梁槿微鞠了一躬。
梁槿微趕忙扶起她:“沒事,有問題随時來會計學院辦公室找我哦!”
她始終保持自己的語調愉悅上揚,不讓自己的情緒發散出來。
告别了女學生,梁槿微心情又一下變得郁悶,笑意一下消退,掏出手機找到方以若的微信對話框,本想找她一頓吐槽,結果先收到了她的電話:“微微,晚上出來!陪本大美女喝酒!”
梁槿微正愁無處發洩滿腹怨氣,直接應了這個約。
這次方以若倒沒有選擇喧鬧的夜店,而是找了個清吧。
兩個人直接選了吧台的位子,上來就點了龍舌蘭淨飲。
酒保看了看兩個人都是氣勢洶洶情緒不佳的樣子,好心勸慰道:“兩位美女,你們的酒,度數有點高的……建議你們……”
酒保話還沒說完,就直接被方以若堵了回去:“點就點了,廢話那麼多幹什麼!給我們上酒!”
酒保張了張嘴,沒出聲,隻能按照點單上了酒。
拿過酒杯,方以若猛地喝了一大口,酒杯重重地放在吧台上,聲勢震得周圍的人都吓了一跳,梁槿微趕忙按住她,伸着腦袋跟附近的客人說抱歉。
“你怎麼了?”雖然自己情緒也不佳,但看到方以若這狀态仿佛更差,梁槿微壓下心頭亟待傾訴的不悅,出聲詢問。
“微微,我好生氣啊!”方以若又是一大口酒下喉。
“好了好了!”梁槿微直接伸把方以若的酒杯拿了過來,她知道方以若的酒量沒多好,這樣喝下去恐怕會出問題,“到底因為什麼事,你要說呀!”
“都是紀然那個混蛋!”
“他居然敢前腳跟我告白,後腳就讓我碰到他和别的女人單獨逛街拎東西,然後還在西餐廳吃飯!”
“好家夥!吃飯就吃飯,桌上一束花,還開了一瓶紅酒算怎麼回事!”
“還說是他妹!去他妹的!誰跟妹妹吃飯有花還開紅酒!”
方以若開始瘋狂輸出,情緒激烈,聲音一陣高過酒吧裡的音樂,梁槿微再次按住方以若的肩膀,撫慰她讓她冷靜一下。
“那你答應他的告白了嗎?”
方以若撇嘴:“沒有,我這不是還得考察考察!你看這樣子,我還考察個什麼!這個腳踏兩條船的渣男!”
梁槿微頓了一下,道:“換句話說,你們還沒在一起,有些事也……”
還沒等梁槿微話說完,方以若便出聲:“可他不是喜歡我嗎?”
往日妩媚的眉眼此時透着楚楚可憐,看得梁槿微都跟着難受了。
梁槿微歎了口氣,她沒談過戀愛,也不懂男人的心思呀。
她轉了個思路,問道:“那你喜歡他嗎?”
“我……”方以若一陣凝噎,又是一把搶過自己的酒杯,示意酒保給自己加酒。
看着方以若一副今日就是要發洩出來的樣子,梁槿微也不再阻攔,知道自己今天也沒法吐槽了,想着借着酒意迷惑心情一陣也好,兩個人便你來我往地一杯杯地喝着。
直到方以若不省人事,而梁槿微也不剩多少清醒時,方以若放在吧台上的手機開始震動。
梁槿微一瞥來電聯系人,是紀然。
說是生氣,也沒拉黑人嘛,看來就是等着對方道歉的。
晃了晃方以若的手臂,看着她也沒什麼反應,梁槿微隻能幫着接起電話:“喂?”
“喂以若,你終于肯接我電話了,我隻是想跟你解釋……”紀然的聲音透着着急。
“我是梁槿微,她醉了,你來接她吧,我把地址發你。”
“噢……那謝謝你了!我馬上過來!”紀然愣了愣,口氣稍微緩和了點。
梁槿微心想着還是自己再确認一下,問道:“所以那個女人真的是你妹?”
“真的是我妹!”
“那你們開酒幹什麼?”
“那酒本來就是我妹妹存在餐廳的!”
“那花呢?”
“她剛留學回國我去接她順手買的呀!”
紀然又好氣又好笑,女人怎麼會這麼在乎買花開酒這個事,而不是在乎他真的喜歡她。
梁槿微自顧自想着,自己也沒有什麼理由懷疑這個說辭:“行吧,那你快來,我給你發地址。”
紀然來得很快,梁槿微讓他帶走了方以若,自己打算再在吧台坐一會回回神。
“那個,盧川待會也會來的。”紀然走之前,留給她這句話。
梁槿微酒勁一陣上來,并沒聽太清晰,擺擺手表示并不相信盧川還會專門來接一個酒鬼,又靜靜地呆了一會,買了單便自己打算出去打車回家。
一出門,就撞上盧川匆匆趕來的樣子。
他好像剛洗了澡,黑發松軟,披着一件灰色厚開衫。
她還是有點不确認眼前人是他,但又希望是他。
有些情愫在不知不覺間,确實改變了。
說是被風吹得清醒了點,但腳步還是虛浮,梁槿微有些歪歪扭扭地往盧川面前走了幾步:“盧川?你……真的來了?”
盧川趕緊伸手扶住了梁槿微胳膊,生怕她往旁邊栽過去:“紀然給我打電話了,不放心你,就過來了。”
梁槿微慢悠悠轉眼看了看握住自己手臂的那個指節分明的手,慢悠悠的眼神又轉回來看着盧川,酒精作祟,她竟然一點都不抗拒。
甚至,還想借着酒勁往他身上靠一靠。
“那你要送我回家嗎?”梁槿微的眼睛亮晶晶的,就這麼直勾勾地盯着盧川,手反捉住了他的手臂。
盧川被梁槿微盯得有些惶恐,她從來沒有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
她一直都是,躲避,臉紅,而不像現在這樣,坦然,灼熱。
同時她手上的力度也彰顯着,眼下這些并不是虛假的。
但這一瞬盧川甚至有些卑劣地想,原先害怕她喝太多,現在居然有些慶幸她喝太多。
好像隻有這個時候,她才放下了戒備,願意靠近自己一點,居然還主動提讓自己送她回家。
盧川輕咳了一聲,對她說了一聲:“嗯,我送你回家。”
他攙扶着她,面向車流,一邊手上用軟件打車,一邊張望着有無空的士。
幸好很快就攔到了車。
在回程的出租車上,梁槿微一直很安靜地盯着窗外,兩個人在後座上隔着一段距離,但她的手卻一直握着盧川的手臂。
她是很平靜,但盧川卻不自在。
手臂上的手偏小,但抓的很緊,溫度一陣陣傳遞過來,随着血液流動傳遞到心上。
盧川每次想說些什麼打破這個氣氛,看着她似醉非醉的樣子,話也隻停留在嘴邊。
一直到下了車,站在她家樓下,她才放開了他。
一瞬,盧川手臂空了,心裡也有些空落落的。
他問道:“你自己可以上去嗎?”
“可以的。”說罷,梁槿微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你……”盧川剛想問到底發生了什麼,梁槿微卻先開了口:“你覺得我,這件事做錯了嗎?”
面對他,梁槿微感覺自己找到了一個感情宣洩的出口,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但是就是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