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還有一名受傷哨兵已服役4年10個月,韓奕将他的修養期批到了2個月後,也就是說等他修養完畢,也可以直接退役了。
這樣算下來,還留存的哨兵也隻剩下了楚飛一個,他的右臂明明已經被炸斷,之後能搶修回來幾乎是奇迹。自從楚飛醒來後,他的各項數據恢複情況驚人,幾乎完全回到了之前的水準,無論是平衡性、敏捷度還是力量感都分毫不差。也許這就是S級哨兵的頂級身體資質,這樣的天賦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阿維隆軍港是今年最為慘烈一場戰役,也是最為重大的一次勝利。犧牲八位戰士,換來了敵方一座軍港的毀滅、得到其火力輻射範圍的三座巨大城池。如果沒有哨兵與向導,單靠常規軍事力量推進,還不知要在這上面折損多少時間、人命、金錢和武器。
葬禮是女皇親自批示的,由皇室承擔所有喪葬費用,除了公會給烈士家屬的豐厚補償之外,皇室單獨再添了一份,烈士家屬的餘生每個月都能得到豐厚的生活津貼。除此之外,退役的哨兵也一樣,殘疾與重大損傷的在原本的津貼上還會多添一筆。當然,包括修理義肢在内的所有醫療費用,也都是終生免費。
金錢和榮譽是帝國能給予的唯一獎賞,尚且活着、仍在服役中的哨兵與向導,也會得到巨大的津貼與獎勵。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因為這次任務,楚飛和周烨幾乎可以一躍成為哨兵與向導各自的“首富”。
十二月末尾的某個清晨,顧小絨與韓奕一道坐上了公會安排的車,這一次他們所有人都将前往烈士陵園。葬禮不愧是皇家的手筆,白色鸢尾幾乎盈滿了陵園的每一寸角落。顧小絨之前走過的、落滿積雪的小徑,早已被打掃出來,露出了黑色的石闆,上面還整齊地碼放着金絲鑲邊的紅毯,白色的花瓣就這樣伴随着雪一路飄飛落下。
為顯示哀悼,葬禮中央的花壇擺放着原本隻有皇家允許使用的珍貴紫色鸢尾。萊安上将宣讀女皇的诏令、傳遞皇室哀思,沈骁上校則代表中央公會發言。此次規模宏大的祭奠不止為了阿維隆軍港裡犧牲的八位戰士,也是為了這一整年中央公會與皇家公會犧牲的所有戰士。
長官們發完言,再加上後續的哀樂與禮儀,整個過程結束花費了接近四個小時的時間。
好不容易等到人聲散去,天色已經向晚。顧小絨與曼琳、諾蘭一同來到一處新下葬的墓碑前,嶄新的畫框上,女哨兵與她的向導甜蜜地挽着手,陽光璀璨地灑在他們的面容上,他們永恒地相守着,從現在直到亘古宇宙的盡頭。巨大的白色鸢尾花束堆滿了小小的白色墳茔,曼琳蹲下身去,慢慢從包裡拿出一排草莓小熊蛋糕放在墓前。
“這是你最愛吃的。”綠色眼眸溫柔地注視着畫框上的面容,就好像從前她還在的時候一樣。
曼琳的傷口還沒有好全,顧小絨怕她冷着特意準備了一套毛絨帽子、圍巾和手套,但即使這樣她還是不能在風口久站。在大家的情緒終于平穩下來後,顧小絨還是将他們二人盡快勸回了車上,在叮囑了司機暖氣開足、路上慢行之後,她又抽身回去了墓園。
從後備箱拿上早已準備好的長袍,日光已完全消逝,黑暗吞噬了天際,墓園昏黃的路燈漸次亮起。
她遠遠地望見了韓奕的背影,上校長身而立,靜靜伫立在兩座白色的墳茔前,被鸢尾花簇擁在其間的,是兩張并排而立的遺像,都是兩位年輕的小夥子。
“那是塞恩與蘇然。”久久徘徊的不止他們,還有在另一端遙遙相望的沈骁,他今日換了一身素白的禮服,比軍裝更加繁複莊重。見顧小絨過來,那雙明麗的眸子收回了視線,溫柔地落在了眼前的年輕向導身上。
顧小絨向長官行了軍禮,她看過檔案,記得他們的名字:“是韓奕上校的兩位前向導。”
沈骁點了點頭,思緒仿佛重新回到了舊日的時光:“韓奕與塞恩,我與重澤,我們四人同一年一起進入中央公會。塞恩是那時最強的進攻型向導,比我強多了,他們倆絕對是那會兒最拔尖的一對。”說到這裡,他的眉梢眼角都露出一絲笑意。
按照沈骁的原話來講,韓奕和塞恩的配合與戰鬥力,整個公會至今無人能夠超越,他們在一起并肩作戰了六年,至今都是拿來要求後續哨兵與向導的标準。
三年前,在任務中重傷的韓奕與塞恩一起被送回了軍區醫院搶救,韓奕挺了過來,塞恩沒有,他死于術後無可避免的大面積感染。蘇然是那之後公會給韓奕二次匹配的向導,小夥子雖然比不上塞恩,但在新生代裡也是最優秀的一位。他在後來愛上了一個文職姑娘,本來準備在任務回來之後向她表白的,連玫瑰都準備好了,好大一束,花費了将近三個月的工資。
在那次任務的末尾,韓奕原本是讓他先撤離,自己留下來斷後的,可是誰成想敵軍的炮彈就偏偏擊中了蘇然在的那架戰機,他犧牲時才22歲。
命運的齒輪随後轉動到她的腳下,顧小絨默然無言,随後又想起什麼似的擡頭問道:“那您的哨兵呢?”
“你說重澤啊。”沈骁的眼眸微微一晃:“他三年前受傷辦了退役,現在去地方公會了,和我一樣退居幕後,沒有再上前線。前年他老婆生了個女兒,看他日子過得挺美的,還整天催我。”
還好,原來故事的結尾沒有完全讓人絕望,顧小絨的嘴角牽起一絲苦澀的笑意。
顧小絨走到韓奕身邊,哨兵的肩頭已積上了一層薄薄的雪,暖光從眉峰流淌過側臉,将他的面容分割在光與暗的交界中。
她拿出折好的長袍給上校披上,這身黑色長袍通常是在重大慶典才會穿的,平日裡不常拿出來,但質地卻很厚實保暖。哨兵微微屈膝,任由向導将袍子攏在他的肩上,她的手無意間碰到他冰涼的指尖,他的身體整個冷透了。
“回去吧。”冷色的黑眸擡起,目光輕輕撫過向導凍得通紅的臉。
他随着她一道,從黑暗與寒冷中重新回歸到光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