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陽秋笑着搖頭:“普通朋友不會一起守歲。”
葉一陷入了更久的沉默。
如果他是裝傻,那麼許陽秋大約會生氣地将他趕出去。可他眼神裡的小心翼翼和難以置信一點不假。
一個鮮少見過真心的人,要如何迅速相信一個鮮少流露真心的人?
與其在心裡埋怨他,不如下猛藥。
許陽秋胃口不大,吃一點就飽,趁着葉一解決剩下餃子的功夫,她回卧室換衣服,順帶卸妝。
她出來的時候,葉一指指電視屏幕上的遊戲:“這個就是你說的分手廚房嗎?”
“對。”許陽秋靠着沙發坐在地毯上,拍拍旁邊示意他也坐過來,“陪我玩嗎?”
葉一看向她的瞬間愣了一秒,走近一些又愣了一秒,然後才在她旁邊坐下。
許陽秋頭也不回地給他介紹各個按鍵,介紹完補了一句:“大概就是這樣,我們從第一關開始。”
她按快捷鍵跳過絮絮叨叨的洋蔥頭,迅速地帶他過完新手教程,幫他選了個眉毛起飛的小狗角色。
然後她難以置信地發現不是所有IT男都會打遊戲,他們中也有打得很爛的,比如葉一。
滿地的番茄、着火的廚房、擋路的小狗還有破碎的她。
玩了幾輪,許陽秋忍無可忍地把角色從小三花換成輪椅狸貓,狂按加速把路障小狗撞開,才終于拿了個兩星。
“不打了嗎?”葉一問。
“不打了,按加速鍵按得手疼。”許陽秋偏頭看他,“看樣子你真的從不打遊戲。”
葉一扭過頭,用黑漆漆的眼睛盯了她片刻,坐得遠了點,不服地說:“再來。”
“不來。”許陽秋單手撐着身子,挑眉笑。
葉一又坐遠了點。
許陽秋明知故問:“你幹嘛?”
葉一捏着手柄沒說話。
“好吧,那就再來最後一次。”
許陽秋按了下一關。
這一關是在一輛行駛的汽車上做飯。整輛車時不時會從中間分成兩半,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
出人意料的是,葉一很快掌握了規律,在車分開之前迅速跟輪椅狸貓分開,又在車合起來之後堪稱熟練地送盤遞菜。
這一局打完,居然有兩星。這是他們有史以來的最好成績了。
“可以啊你,再刷一次吧?我覺得我們能三星。”許陽秋提議。
“好。”
“你離我太遠了,大聲指揮你好累。”
空氣靜默片刻。
接着葉一慢慢地挪過來,坐在她身邊。
這一局堪稱慘烈。
整輛車熊熊燃燒,滅火器被丢下車去,在車子的另一邊“複活”。但是車子此時是分開狀态,他們跟滅火器之間隔着一道鴻溝。
輪椅狸貓絕望地跳車自盡,眉毛起飛小狗緊随其後。
真慘烈。
許陽秋憋着笑:“你怎麼回事?”
葉一扭過頭,耳朵通紅,滿臉寫着:你故意的。
她沒再裝傻,推推黑框眼鏡,笑着說:“我也很喜歡這個香水的味道,叫一輪玫瑰。”
葉一清了清嗓子,“......很适合你。”
“可惜啊。”許陽秋在他面前揮一揮手腕,“這個香水絕版了,隻剩瓶底,估計噴不了幾回了。”
葉一的鼻尖微微翕動。
許陽秋湊近他耳朵,幾乎要吻上他柔軟卷曲的短發,意有所指道:“所以,要珍惜每次機會。”
Buff疊滿了,要是還不上鈎可就不懂事了。
葉一背脊僵住,手柄從他手心滑出來,手繩還挂在手腕上,吊着手柄晃來晃去。
他再一次清了清喉嚨,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他手臂和脖頸的肌肉都緊繃着,胸口起伏的弧度極小,他在刻意壓抑着過重的呼吸。
原來是已經絕版的香水,難怪他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同樣的味道。
明明隻聞過一次,明明上一次聞到是一年半以前,可普魯斯特效應依然不肯放過他,洶湧而來。
情緒先于具體的記憶奔湧向他,他要用盡全身力氣,才不會異常劇烈地呼吸。
她等得沒有耐心了似的,歎出一聲很長很長的鼻息,她喉嚨裡甚至發出了輕不可聞的氣聲。
具體的記憶遲遲來到,他周身一松,很突兀地重重喘息出聲,又更加突兀地收聲。
許陽秋全程垂着眸,根本沒看他,卻在聽到這一聲之後擡眼,眼睛将彎不彎,嘴唇蓦地微微張開。
好像在說,抓到你了。
所以你完了。
葉一的理智搖搖欲墜,他的手不知什麼時候緊緊攥成了拳,仿佛這樣就能抓住一絲清明。
她知道?
她知道。
他徒勞地清清喉嚨,聽見自己嘶啞難聽的聲音在說:“你......你想......”
幸虧沒有說完,他根本不想聽下去。
可許陽秋懂了。
她笑意狡黠,卻發出一聲溫柔至極的輕歎:“啊,好難。”
葉一身體擅自轉過來,嘴唇幾乎要貼上她的,僅存的理智像黑夜裡的星火,明滅不定——他根本沒聽懂那幾個字,隻知道那幾個字不是“可以”。
所以他固執地等。
近在咫尺的嘴唇又動起來。
“讓你說出來好難啊。”
“但是我想了想。”
“讓你做出來也許容易一點。”
“對嗎?”
徹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