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畫了個英鎊符号。
他滿臉的白胡子實在太霸道,許陽秋實在是難以從五官分辨出他是西方人還是東方人,所以才默認他是個英國老頭。
許陽秋切回中文:“大爺,我要那個木雕小狗。”
“哦呦?中國人啊?”大爺的不耐煩煙消雲散,“小姑娘我跟你說,這可是闆栗木,這幫老外不識貨,闆栗木紋理好看而且自帶香氣,做木雕擺件再好不過了。”
大爺大概是在異國他鄉憋久了,話匣子打開根本停不下來,一句話沒攔住,已經說到要打個闆栗木的茶櫃運回中國了。
飛機不等人,許陽秋果斷拿起孤零零放在一邊的小狗擺件,從包裡抽出二十英鎊遞給他:“大爺,我要這個。”
誰知大爺擡手把錢推了回來:“送你送你,這個是我雕壞的,雕狗盆的時候沒估計好餘量,狗盆雕得比狗都大,跟浴缸似的。”
很好,用浴缸吃飯的金毛。
貼切。
許陽秋心安理得地收下這個無比貼切的便宜禮物,跟大爺連聲道謝。
“謝什麼謝。”大爺飒爽地擺擺手,“你真心喜歡就好。”
許陽秋禮貌地跟大爺道别,步行回學校取行李,接着就叫車去機場了。
從修道院到魔都家裡,裡裡外外折騰了快四十個小時,飛機上又根本睡不好,她到家就累得恨不得趴在地上。
她跟葉一報了個平安,接着去泡了個漫長的澡,将舟車的勞頓消解殆盡。
等她泡完澡出來,依然沒收到葉一的回複。
許陽秋隻等了兩分鐘,就沉沉地睡着,一覺睡到次日下午。
許陽秋醒來之後,發現葉一還是沒有動靜,Hunter那邊倒是給她發了一句節日快樂,和一張綠油油的遊行照片。
她這才想起今天剛好是聖帕特裡克節。
她睡得口幹舌燥,把手機放在一邊,爬起來去找水喝。
那個通透白皙的陶瓷杯依然占據着島台上最中央的位子,安全且好拿。她握着觸感冰涼的杯身,走到冰箱前面,用杯沿抵住出水口下方的開關。
水緩緩流出。
這時,卧室裡的手機很突兀地響起,聲音大得吓人。
她一驚,握着杯子的手向下一滑,開關猛地彈起——
啪。
嘩啦。
沒給她留任何反應的時間,漂亮的白瓷杯就這麼散成了一地碎片。
她心疼地皺起鼻子,倒吸一口氣。
再怎麼心疼,這一地的碎片也得收拾。她翻出一卷膠帶,打算先把大片的撿起來,再用膠帶把剩餘的碎玻璃粘起來,最後包在一起丢掉。
她把尚且成型的幾片撿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在紙上。
碎掉的瓷片反而看起來更加皎潔無暇,每一片都幾乎透光,但她在找有礦點的那一塊。
要是那塊大小合适,打磨一下也許可以做成小玩意留個紀念。
她将幾塊大一點都撿起來了,就是沒有見到那個小小的礦點。
她找了許久,連電話聲都停了。
也許礦點碎在裂紋裡了吧。
可是舍不得。
她耐心地将視線一寸寸地掃過廚房的地面,終于在餐邊櫃旁的角落找到了那塊一元硬币大小的瓷片,瓷片通透,中間有個小小的黑點。
她面色一喜,伸手去拿,
嘶!
大概是沒有把握好角度和力道,她的食指擦過碎瓷片鋒利的邊緣,幾乎立刻就見了血。
割得有些深,她條件反射收回手的瞬間,鮮血湧出,在她指尖凝成血珠,朝着那塊瓷片滴下——
滴答。
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什麼聲音啊?
溫熱的液體順着葉一懸空的四肢向下蔓延,一片溫暖。
可身體很冷。
也許因為面前是半截冷硬的鋼筋。
除了滴答聲,剛剛還有另一種聲音來着。
是什麼啊?
好像是啪嗒一聲,碎裂的聲音。
剛剛......什麼東西滑出他的口袋,摔成了碎片?
是什麼呢?
一陣馥郁柔和的香氣撲面而來,幾近纏綿地擁着他,仿佛一輪玫瑰自胸口生長,在深夜盛放。
引得人沉溺,也引得人醉死。
應該很痛的吧。
但怎麼不覺得痛呢?
視線逐漸模糊,胸口的玫瑰卻越發清晰,觸手可得。
他腦子裡蓦地響起一句話。
這句話在當下這個場景顯得格外突兀,卻久久地在他逐漸渙散的意識中反複回蕩,餘音繞梁。
“哥......有人......愛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