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軍隊連日異動,換巫山結界又出問題,臨近年節,各宗卻繃得緊兮兮的。
越明海忙的暈頭轉向,晨早起來,站在山頭向外一看,滿山皚皚白雪,蕭瑟凄然。越明海看得氣不打一處來:“混賬,難道魔族不發兵,這個年便不過了。各處派駐巡視的弟子各自輪崗,支援隊伍随時待命便可。可以警覺,但誰說的要緊張到這種地步。”
“宗門該有的年例發下去,山上裝點起來。雖不必大興祝禮,但現在滿山蒼白一片,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淮武死了人呐!。”
這話嚴重了,身後辦事的弟子連連應聲,曉得宗主最近被魔族那邊擾的火氣大,也不敢多嘴。出去後先叫人在沿山的過道上擺了花,系了福字彩帶,總算有了些年味。
幾日間四宗多有消息來往,弟子們相互碰頭,發現各處雖不似從前大辦年禮,卻也都意思着放了些彩頭。
十二月中旬,清晨
鏡台的花一夜之間死光了,不止鏡台,印人軒全院的花,也都枯敗了。
在一片紛紛議論中,李堂風指腹碾起一抹敗落的灰色,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來了!
午後,趙驚鴻将李堂風叫來。
“手放平”,他用尺子量了李堂風的臂長,又從後往前定了腰圍。
“果然是吃胖了些”。
物料局的弟子附和道:“這個年紀長得快,褲腿時時緊皺。做衣裳時得稍微偏大些做。”
趙驚鴻點點頭,看他記好了尺寸,“有勞了。”
“不防不防,分内之事罷了。”
物料局的人走後,趙驚鴻兩指夾了夾李堂風面頰的軟肉。“還沒睡醒?”
“醒了…”
趙驚鴻揉揉他的頭,“下午合宗宴飲,長輩都會到場,帶你去認人。拜師禮那日,可莫要認錯了。”
李堂風沒有出聲。
天漸漸黑下來,明華堂歡飲不斷,一連幾個院子擺滿了桌子,内堂越明海詢問了當值,囑咐好年禮也入座了。今夜桌上擺的都是果酒,隻助興不醉人。
當紅的燈籠挂滿廊下,高朋滿座,笑意盈盈。新年将近的喜意吹散了衆人心頭陰霾。恭賀慶色之聲穿透院子,方圓幾裡都是細碎笑鬧的人語聲。
李堂風已不太喜歡這樣人多嘈雜的場面,隻是怕去遲了趙驚鴻為難,看天色差不多,動身前往明華堂。
行至印人軒前路,草色深黑。一股腥臭竄入鼻中,李堂風瞳孔微縮,停下來腳步。
這裡離明華堂遠,遠遠看過去,隻瞧見那處院子通天明亮。他注視着那個地方,好似想看到什麼人,最後收回目光,走上了印人軒的小路。
弟子們大部分都去了宴間,印人軒一排房間都空着,黑漆漆的。隻留幾個守門的弟子在前堂擺了桌宴,此時也正閑話短長,吃的開心。
正堂
一道人影悄然摸進來,五星伏羅陣散發隐隐點光,若星河懸浮于空,借着唯一的光亮。人影小心避開陣點,推開棺材,看那具身體還在,悄無聲息的松了口氣。
他繞到棺材周邊畫了一道外陣,為保這具身體完好傳送,又在棺材四角各點一處蠟燈。
一隻腳悄然踩熄支蠟,待那人四角周全,才發覺陣印不成。
一擡頭,看到一個黑影,文煊和心頭驟涼,聽那邊毒蛇吐着性子。
“你身上的臭味,熏到我了”,刻薄的言語帶有毫不掩飾的毒辣。
文煊和棺材都不要了,轉身要逃,才發覺整個正堂已暗中布了結界。
外面那桌喝酒的什麼也聽不到,這房間成了他的死地。
明華堂觥籌交錯,氣氛火熱。趙驚鴻向唐钰招招手,“謹言怎麼還沒過來?”
唐钰正玩的歡,此時左右看看,也撓起了頭。
“小師弟讓我先來,說他稍後就到。”他想了一下,“那師尊我去找找吧”。
身後幾個同門一直在喊他,趙驚鴻看他正玩在興頭上,“罷了,我去找吧。難得熱鬧一次,你接着玩。”
唐钰吐吐舌頭,心早飛過去了。
暗室點光映出晦暗的陰影,點燃的三根蠟燭在殺意中搖擺熄滅。
兩人一進一退,文煊和眼睛緊盯着他,繞住棺材試圖尋找機會。
李堂風信步閑庭般悠閑的追着獵物的足迹。
“我當初取了你的臉,忘了取你的命”,稚嫩的聲線說着殘忍的話,有别樣的詭異感。“惹了這許多麻煩,倒叫本尊如何是好。”
他一步一步往前踏進,文煊和不敢快走,也不敢慢留,一前一後,仿佛刀子一刀刀插進他心口。心緒起伏,看他一點點逼近,文煊和咬牙一把扯掉臉上的人皮。
結痂的嫩肉下大面積蠕動着什麼烏黑的爛蟲,撲鼻的腥臭夾雜掩蓋氣味的渠蟻粉,混合出難以言喻的惡心感。
李堂風停下腳步仰面對着棺材對面,文煊和不得不停下盯着那道身影。正堂的空間好似有些逼仄,壓得他胸口不定。
對面緩緩滲漏出一絲笑意,點光散在他額間,好似地獄爬上來的羅刹惡鬼。“若是那隻蠍子還在,現在也該趴在你臉上,四處躲藏…”
他眼中露出幾分譏諷。
“…像你一樣!”
“佑刖!”
外皮與内在都猛然被撕扯開來,佑刖不可抑制的開始發抖,驚懼與憤怒摻雜,他的臉更顯得猙獰無狀。
李堂風惡毒地毫無隐藏的展現着他的厭惡。他彎腰撿起地面的蠟燭,好似根本注意不到後背坦露的弱點。微弱的火光燃起了原先熄滅的火。他一步一步又開始往前走。
“就算有這道傳送陣,你逃得出去嗎?”
佑刖沒有出聲,他在等一個機會。
李堂風一個個點燃蠟燭,一直到最後一角,在他彎腰放下的瞬間,佑刖暴起,掌心藏了什麼東西,一掌拍向李堂風的脊背。
他沒有發現正堂的結界已經被悄然撤去,沉浸在即将得手的興奮裡,臉部肌肉抽搐地扯動耳邊血肉。
“轟——”
鳥雀驚飛一片,趙驚鴻才經過印人軒,聽這聲,心頭不好,走上前去。
明華堂衆人都察覺了這動靜,酒盞筷子都紛紛停下。越明海走出院子,帶了幾個弟子過去。鄒照擦了擦手,“我怎麼聽着是我印人軒那邊。”
齊述留下來安撫着院中弟子,“你先去看看,若不是大事,再過來也就是了。”
“好”
暗室兩人打的不可開交,李堂風手下遊刃有餘,卻總在關鍵時候棋差一招。佑刖在他後頸拍入了什麼東西,伴随着得逞的笑意,李堂風甚至有點期待起來。
最先趕到的是堂前喝酒的幾個看門弟子,提着燈籠看眼前一大一小砸爛了窗戶桌椅,棺材周邊有護陣,倒也沒受很大的損傷。
一弟子終于認出:“那是鏡台的小師弟謹言!”
幾人呼啦啦上前将佑刖打到角落,李堂風聽身上骨骼傳來熟悉的異響。趙驚鴻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天間星辰閃爍,院子裡淩亂不堪,佑刖發狠在袖中揮灑出一股邪氣逼退幾人。趙驚鴻看一張血肉模糊的鬼面将謹言一掌拖到棺材裡,小弟子雙手在棺材縫隙邊扒拉着撲騰。
他腳下生風,竭力運氣擡掌。
“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