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
寝殿暖,燈火盞盞,缤紛熨帖。
皇帝嬴忱璧蓋着條小被似在走神,小嬰兒窩在爹爹身側,霍靈渠洗漱好出來看見這幕,将小嬰兒抱起來,把小嬰兒的小被子拿過來,回神的嬴忱璧:“……”
他有給孩兒蓋被呀,皇帝回想,他不經意扯兩下就把孩兒的小被子扯過來了。
皇帝默默略過,走去貴妃身邊坐。
霍靈渠提醒:“新人進宮兩個多月了。”
嬴忱璧瞟向貴妃,霍靈渠木着臉:“我姑母負責提一聲,我負責傳個話。”
“下個月立冬,貴妃再給她們賞賜吧。”皇帝道,言外之意,皇帝還沒想傳召新人,霍靈渠略感意外,應過後知會:“楚美人感染風寒病倒了。”雖然皇帝肯定清楚。
嬴忱璧未語,霍靈渠勸:“陛下若去探病,沒準你們還能和好。”
“前提呢?”嬴忱璧問,霍靈渠啞然,前提是皇帝放低姿态。
皇帝和楚美人的症結在于楚美人對皇帝的姿态放不下來了。
楚美人若要拿腔,這就是個解不開的死結。
“朕相信,楚氏眼下還真期待着朕會去看她,噓寒問暖,縱使她給朕冷臉,也想朕拿熱臉讨好,讨好到她願意跟朕和好。”嬴忱璧冷笑諷刺:“被貶做美人了還認不清楚,想和好,嫔妃怎樣邀寵她不會嗎?不會,該什麼都是她該受着的。”
霍靈渠低低頭,擦到小嬰兒肉肉的小臉,小嬰兒高興得一蹬一蹬,想撐立起來貼貼臉。
嬴忱璧看樂了,擡手摸摸孩兒的腦袋,霍靈渠看看皇帝,念:“大皇子滿八歲了。”
“暫且擱置吧。”皇帝笑意不減:“今年剩下這幾個月,大皇子都不必去學堂了。”
霍靈渠把小嬰兒給他爹,執起茶壺倒杯水喝。
嬴忱璧關注着,貴妃飲過茶水就把孩兒給貴妃,霍靈渠瞪他,皇帝轉過臉,也喝杯茶,若無其事道:“代王府給嬴隐鶴停靈第七天了。”
“代王今早放過話了,不找到兇徒不下葬。”霍靈渠恍然,皇帝今夜是一直在想此事:“陛下懷疑代王想拿嬴隐鶴的死做文章,代王猜得出是誰殺了嬴隐鶴?”
嬴忱璧點頭。
“但代王會隐去嬴隐鶴乃咎由自取而隻把矛頭對準你?”霍靈渠再問,嬴忱璧再點頭,霍靈渠不解:“陛下是否還另有憂心?嬴隐鶴想弑君,事情是做了的,這也不是代王想隐瞞就抹得掉的呀,代王若是揪着嬴隐鶴的死不放隻會延禍自身。”
“是吧。”嬴忱璧模棱兩可:“是朕杞人憂天了。”
霍靈渠面有探究,嬴忱璧失笑:“朕沒事,貴妃多慮了,莫瞎想。”
“還有太上皇和芮尚書。”霍靈渠言必有中:“你有把握代王會想做什麼,聯合芮尚書,請太上皇廢掉你另立新君或者重登大寶,你怕太上皇會心動。太上皇當然知悉代王的意圖,但若太上皇不在意,覺得可以掌控住,太上皇真有可能會想廢掉你。”
嬴忱璧自嘲一笑,坦白道:“朕是有過一刹的念頭,是朕杞人憂天,代王做夢做多了,聖人豈會像代王那般幼稚,内憂外患,朕和太上皇當然一條心。”
“陛下沒想過先發制人嗎?”霍靈渠獻計道:“代王想找出殺害嬴隐鶴的人,代王又暗殺過霁之,這筆賬還沒揪出來呢,我看你和英王還有霁之自己都打算不了了之,還有郢國公府也派殺手了,撇得多幹淨,為什麼不把他們一鍋炖了?”
嬴忱璧問:“怎麼個一鍋炖了?”
霍靈渠運籌帷幄:“讓代王妃來告禦狀,狀告英王,說是晏家害得嬴隐鶴,抽絲破繭,把嬴隐鶴的死栽給郢國公府鞠家,郢國公想把水攪渾嘛,做這事來陷害晏家不意外啊,再把代王世子秘密去盱眙想殺害欽差的事都扒出來。”
嬴忱璧樂了,心底的陰霾一掃而空:“可我們能讓代王妃來告禦狀嗎?”
“這就是你的事了,你做皇帝總不可能這點本事沒有吧。”霍靈渠推卸道:“不曾傳出代王妃多精明呀,代王妃不可能對嬴隐峥沒有懷疑吧,明顯被代王壓着呢。待狀紙遞上來了,你若是還把控不住,坐不穩江山,被你爹廢掉也沒什麼好怨的。”
嬴忱璧哈哈大笑,皇帝聽得确實高興。
夜沉醉。
第二天的拂曉是代王妃叫破的,曙光未出,代王妃狀告英王殺害她兒嬴隐鶴。
“我鶴兒從不與人結怨,誰會害他?英王世子在江南遇險,英王積着怒,晏家與代王府又素有舊怨,若非英王趁機發作,還能有誰?”代王妃跪着抹淚,椎心泣血。
“荒唐?!”代王怒得險些坐不住:“豈有此理,豈能這般污蔑人?”
是的,代王,晏墉還平靜着呢,代王反倒像他被潑髒水蒙受不白之冤。他們在長春宮,選在長春宮讓他們對峙就是不想把事鬧大了,太上皇同在,嬴隐鶴入殓,太上皇還去代王府安慰過堂弟,代王妃告禦狀,太上皇便也過來了。
代王就比英王晏墉早到一步,事前不知,連這繼室何時出府的都沒察覺。
“王爺又不知兇徒乃何人,豈言我就是荒唐污蔑?”代王妃毫不示弱。
“證據呢?”代王訓斥:“沒有證據胡亂攀咬,還不是污蔑?”
代王妃咬定:“不是英王還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