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躲在帷幔後的許君安此時微微掀起茶色簾一角,打量着屋内的情況。
還沒走啊……
她的眼神看向紗窗旁的紅木桌上,見自己包袱不是特别惹眼,遂放下心來。但眼睛忽然瞅見一個極為尖銳的物件,既不是钗簪等女子梳妝之物,也非針線一類。
那是……箭頭?!
許君安仔細瞧後才發覺,那尖銳物件竟真的是一支箭?!
令她想不通。
段小姐善于文墨,尤善詩詞,并且段家家主段如晦現如今任朝中的禮部尚書,兄長段慧今年剛進士及第,一家子都快泡墨水裡了,為何在段小姐那裡有箭?
這廂許君安疑窦叢生,卻百思不得其解。而另一邊段小姐匆匆回神,江夫人扶着她的小臂忙勸:
“你這孩子,剛才嘟嘟囔囔說什麼呢,快睡吧啊,别明天走神,到時候回你爹話一個不小心,惹他不開心,又像今天一樣被打手闆子,你要知道,娘是最心疼你的。”語畢,還溫柔地撫摸段湘的臉頰。
段湘聽到這話後咬緊牙關,眉頭微皺,隻是趕客一般地扶着頭:
“娘,我有點困了。”
“哎,好,睡吧。”江太太一聽女兒困了,立馬麻溜做别推門離開,往自己卧房去。
等聽不見江太太的腳步聲後,許君安才不緊不慢地從床幔鑽出,繼續給段湘把脈。
“我一開始以為,阿湘你是自小底子不好,但是剛才聽見那番話,才發覺你的心悸可能是心病?”
段湘自從江太太走了後就叫人取來燈罩掩住明火,并将桌上的燈放到地下,這才敢放心說話。
“可能是吧,畢竟我在這個家裡,恨我的有兩個人,我恨的有三個人。”
許君安一聽思索片刻後明白她的弦外之音,頗為驚訝:
“你父親和哥哥恨你,你恨你母親?但是明明……”
段湘低頭斂眉,将剪子放回匣裡,擡頭看向房門,那是江夫人剛才離開的方向。
“呵,她對我好是有條件的,隻不過希望家裡出一個貴妃,我是有利用價值的木偶而已,”她将視線收回,轉向面前的許君安,“如何,玉禾姐?”
許君安将手收回,略微回想之前從葛清那裡得到的須毛根丸的功效,雖對心病無甚影響,但是仍有甯心平燥助眠的效用,段湘心悸是心裡事太多自己憋着。思來想去,還是從布袋裡拿出墨色匣子遞給段湘,又着人要來紙筆。
“先服用須毛根丸,并按照此藥方服用三日,三日後我再來。”
段湘接過藥方後轉身找銀子給許君安,許君安此時卻向紅木桌走去,拿起那支箭細細揣摩觀察。
箭頭上有标志,是鷹隼的花樣,像是屬于哪個組織或者是上頭的人專屬。
她記憶力很好,絕對見過……但,是在哪裡曾經見過?
這種标志一般不會出現在她們這種人的視線裡,畢竟認識這鷹隼的人除了是使用者,就是死者。
“阿湘,你從何處得到此物?”
段湘回頭,雙眼掠過那箭矢隻覺得像是被灼燒一般,瞬間移開目光,急匆匆地從許君安手上奪走那支箭。
“撿來的……玉禾姐,這是問診的錢,三日後還是此時,我在這裡等您。”
許君安也沒多問,心裡卻覺得那支箭的标志透着古怪。她出門後在掌燈丫頭的引領下走到東北角門,忽然發現自己一直走神,覺得手頭空撈撈的,猛然一拍腦門。
“壞了!布袋落下了。”說着正打算擡腳回去,耳邊倏然響起獵獵風聲,三五個黑影猶如鳥雀一般輕盈落地,許君安在聽見被踩碎的落葉聲後心上一緊,轉頭一望。
這幫……黑烏鴉?
段府養一堆……刺客?還是死士?
此時許君安還在心心念念找回布袋,沒管太多,正準備原路尋段湘卧房,頃刻間被人捂住口鼻,意識昏沉之間聽見那幫“黑烏鴉”的話,讓她意識到這幫人和段府沒關系。
“段湘,應該沒錯吧?”
許君安心裡大吼:人都認不清!綁錯人了!錯大發了!
旁邊的掌燈丫頭早已無聲倒在地上,連救命都沒喊出來。
許君安也終究抵不過麻藥的強勁直挺挺地倒下,不省人事。
她昏過去前最後一個念頭是,幸虧沒帶阿歡,即便阿歡會武,她也無法抵擋那些帶着鬼面的“黑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