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時下時停七八日，杜松雲的腿一直沒好全，便請了陳青山幫忙，在晴天時運桃子去市集上。江小回有時跟着陳青山一同去，有時留在山上照顧杜松雲。漸漸地，桃樹上的果子越發稀少，隻剩下一些晚熟的桃子，杜松雲想着留一些等熟成後釀點果酒，便随它挂在枝頭。

最忙的時候過去了，想着托三嬸子做的衣裳一直沒空去拿，這會兒剛好得閑了，便讓江小回提着一小籃子雞蛋和桃子下山去。

老話說“人靠衣裝”，平平無奇江小回換上新衣裳後，倒也顯得眉清目秀、聰明伶俐。杜松雲看着眼前的少年人，連連點頭稱贊，江小回羞赧得臉頰紅紅的，抿着小嘴偷樂。

“衣裳很是襯你，好看。”

“謝謝杜大哥。”

“不用跟我客氣，這段時間以來，你也幫了我許多。”

杜松雲笑着提提小回肩膀處的衣裳使之更服帖，又将他兩頰垂落的碎發别到耳後，越看越覺得小回長得挺不錯的，要是再胖一些就更好了，頓時生出養孩子的成就感。

“先換下來洗洗，明日曬一曬再穿着會舒服些。”

“哎——”

“等會兒晚飯想吃些什麼？”杜松雲突然話題大轉彎，輕聲問道。

“啊？”江小回沒聽清，長大了嘴巴。

“晚飯想吃些什麼？”杜松雲重複了一遍。

“聽杜大哥的。”江小回脫口而出。

“這幾日一直都是你同陳大哥在忙活，很辛苦吧！所以今日的晚飯做你喜歡的吃。”杜松雲帶着溫柔的笑意看着江小回。

江小回被這般笑顔吸引得恍了神，好一會兒才吐出幾個字：“想吃甜的。”

“甜的？”杜松雲手指摸着下巴，微皺着眉頭，一會側着頭，一會仰着頭思索，最後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笑着說道：“如果是甜的話，那晚飯就先煮綠豆湯，等明早我去采些薔薇花瓣做鮮花餅給你吃，這樣好不好？”

江小回早已被眼前人生動的情态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此刻隻顧着點頭，心裡樂呵呵的。

翌日早飯後，杜松雲想要去采薔薇花，江小回顧慮到雨後的石階濕滑，而他的腿腳尚未好全，萬一滑倒不敢設想，便提議自己去。好說歹說杜松雲總算同意了，一再囑咐“路上小心”，這才放人去了。

人走遠了，身影沒入林間瞧不見了，杜松雲才轉身回了屋，坐在窗邊的桌前拿起針線繼續納鞋。鞋子已納好一雙，此刻正穿在江小回腳上穿行于林間。一雙是不夠的，總歸得有個換洗的，眼下這雙是第二雙。後頭要是還下雨無法幹活，還可以納幾雙冬天的厚些的鞋子。考慮到小回還在長個子，腳也會變長，若是提前準備冬鞋，就得稍微做大一些才行。一邊思索着，一邊一針一線地縫着，院裡不時傳來母雞“咯咯咯”的叫聲，瀑布悶悶的水流聲以及飛鳥空靈幽遠的鳴叫聲，甯靜又安逸。

時間慢悠悠地過去了，估摸着江小回差不多該回來了，杜松雲停下手中的針線活，起身去柴房燒水。一大早就泡着水的紅豆早已顆顆飽滿，鍋裡的水沸騰後就下鍋煮，熟後又焖了一盞茶的時間，然後撈出瀝幹盛盆中，用大木勺一下一下按壓着搗碎，全部搗成紅豆泥，加入糖霜拌勻，暫放一邊備用。接着取出四大勺的面粉在盆中，敲入兩個雞蛋、三小勺糖霜和一碗冷水，全都混勻攪拌形成松散濕面團，用手繼續搓揉，揉成光滑的面團，放一邊備用。洗淨手擦幹，出了柴房往籬門那張望，不見小回的身影，心中略有不安。

怎的去了那麼久，不會是迷路了吧？

在籬門邊上站了一會兒，又在樹下石桌那坐了一會兒，實在坐不住了，慢慢地走回屋裡取了拄杖，打算去接小回。

出了籬門，走了十來步，步入林下石階小道，往上走了一會兒，隐約能聽見幾句悶悶的言語聲。又往上走了二十來個台階，便見一清瘦的身影從上方而來。江小回的碎發在臉頰邊晃動，眉眼帶笑，提着小籃子，動作輕快敏捷地下山而來。見着杜松雲，愣了一下，加快腳步來到跟前，睜着大大的明亮的雙眼，問道：“杜大哥，你怎麼來了？”

杜松雲見人沒事本是松了一口氣，卻在人靠近時瞧着人的臉時，眉頭又皺了起來。左手搭在小回的肩上，右手擡着小回的下巴，仔細端詳江小回的右臉頰，問道：“臉怎麼傷着了？”

江小回的右臉頰有兩道長長的劃痕，破皮了。

江小回眨巴眨巴雙眼，撓撓後腦勺，心虛地回道：“采松蘑的時候沒注意，被邊上的枝杈劃着了。”

“怎的去采菌子了？”

“采完薔薇花，路過松樹林，見裡頭又長了新的松蘑，想到上次采的已經吃完了，就想順道再采一些晾幹慢慢吃。”聲音越發輕且沒底氣。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去的這麼久。”杜松雲歎了一口氣，手指摩挲着臉頰，問道：“會不會很疼？”

“不，不疼，就是有些癢。”江小回吐吐舌頭。

“先回去，我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