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喜餅也穿門入屋,行至涼赢身前将嶄新衣衫捧過,“正好,昨晚幫你蓋被子時我順帶目測了你的尺寸,恰好和少主三年前的身闆差不多,試試看合不合身?”
話已出口,花卷便暗暗瞪了她一眼,而喜餅則舌尖微吐,“瞪我作甚?你不也幫忙脫了鞋子麼?”
“兩位且慢。”
一旁的涼赢強忍後頸的酸痛,急于向她們求證事情來龍去脈,言辭很是迫切,“小人乃是宋國公主的陪嫁近侍,昨夜遭人襲擊至今不明緣由。敢問兩位,究竟是誰把我送來貴地?”
與喜餅四目相交,花卷硬聲回道,“我們不過是服侍少主的婢女,怎會知道那麼多事?有人說你面容俊秀又深通靈透,實屬難得,作為男寵再合适不過。少主也應了此事,買你的三十金也付出去了,至于是誰送你來的,你又是怎麼來的,和我們無關。”
“可小人是宋國公主的人,你們不問緣由、私行買賣扣押,未免太...”
“這裡可是瀾苑,不比外面容你肆意撒野,最好小心說話!”
花卷的調門驟起,威懾感十足。
雖說不知誰在對付自己,可涼赢聯想先前自水井旁的種種,對方很有可能是沖着舒雯去的,又怎能甘心困居此地,“宋國公主對我有恩,眼下她可能随時有險,在下不能坐視,懇請兩位放我出去。”
“放你出去?”花卷愠色難掩,當着涼赢的面兒攤開右掌,“可以,你當這是什麼地方?三十金你現在拿出來,馬上可以走。”
“三十金......”涼赢臉上盡是難色,“我身無分文,哪裡去弄這麼多錢?”
花卷白了一眼,“那就好生在這呆着,你主子既是堂堂宋國公主,也不缺你這一個小小的近侍去保護。我若是你,此刻自己還安生活着,就要拜謝蒼天了。”
“姑娘似乎話裡有話,請留步。”
見花卷轉身欲走,涼赢一時情急抓住了她的手腕。
“野男人好沒禮數,誰準你碰我了?”
此舉徹底惹怒了花卷,甩手便要打,喜餅制止不及。
窗外一曲弦音悠揚不期而至,沁人心神。
花卷的手僵懸半空,縱使柳眉剔豎,右掌始終未落在涼赢身上,緊攥拳狀回收。
“好姐姐息怒,畢竟初來乍到,善言勸解就是了。”
喜餅方才輕撫其肩,随即便推着她的身子往門口走,“快送書去吧,别讓少主等急了。”
花卷也無意多作糾纏,扭身走時也沒有好話,“就你好耐性,那交給你便是。”
“她就是這個性子,你習慣就好,”喜餅擡手拭額,長舒了一口氣,回身将衣物擱在了塌上,“不過有句話望你能聽進去,既來此處就别再有其他心思了,這樣大家都省心。”
起身之餘,喜餅又行至涼赢身前,“偌大一個瀾苑,除了我和花卷之外,就隻有少主和你了,你就在此靜待時變為好。”
臨出門之際,喜餅手扶門邊,停步側目而視,“還有一句忠告,不要擅自接近梅洲水域,也莫以園廣人稀便可掩人耳目,做什麼出格之舉會吃苦頭的。”
屋内隻剩涼赢一人,看着床榻上的衣物,再一看這布設典雅的卧室,尤其是三公主流白的傳聞,很難不讓人聯想自己不知何時就會被...
“不行不行,莫說是為了公主,真要到了那一刻,可就紙包不住火了,哪怕是為了我自己,此地也萬萬不可久留。”
涼赢使勁搖着頭,“得盡快才行,不能再節外生枝,和齊國三公主這等神鬼難測的人扯上關系了,我可不想下一具被擡出去的屍首。”
約莫半個時辰後,花卷送來了飯菜,看涼赢已然換上了新衣,什麼也沒說,将盛盤上的兩菜一湯一一端出,便站在一旁。
看她不走,涼赢硬咧嘴角擠出了一絲幹笑,“多謝。”
客套之後,花卷依舊沒走,反倒轉目飯菜示意,見涼赢并未起身,便白眼一翻,“還杵着?要我喂你不成?快點吃,我還要把碗碟收走一并洗淨。”
硬着頭皮坐到案前下箸,涼赢味如嚼蠟,自感如被監視的犯人一樣。
待到花卷收拾停當離開,涼赢雙肩一垮,長出了一口氣。
“這花卷未免也太兇了,哪像是婢女,總之這裡沒一個是正常人。”
來不及去想這些瑣事,涼赢蹑手蹑腳地出了屋門。
擡眼一瞧,屋旁青松高聳,針葉繁茂拂檐,腳下廊道竟是整棵樹幹豎鋸分二,去皮刷上了桐油整排鋪設,凹拱此起彼伏。周邊樹葉蔥翠,清淨宜人,卻枝葉障目看不太遠。
出了廊道木階,方有左中右三條黑石小徑沿着草坪開道,蜿蜒向茂密深處。
該往哪條路走?涼赢擰眉犯起了難,毫無頭緒之下,還是決定賭運氣往右邊走。
林道越走越深直至石洞口,洞不過兩尺之距,隐隐可見假山怪石林立,飛流擊水之聲不絕于耳。
手扶石壁緩緩向前,每一步皆是戰戰兢兢。
出了洞口,腳前已是白石棧橋環于假山之間,山石棱角分明,堪稱鬼斧之作,左側瀑布如白練灌入橋下池塘,卻無半點水濺于橋上。
繼續沿着棧橋前行約百十餘步,眼前已是一片如鏡碧湖,環抱中央沙洲之上,周邊滿栽綠柳,内有結苞未開之梅株,半掩兩層綠築紅榭,柱間竹簾空懸,随風微擺,難辨其内情形。
唯獨沒有一條路可通,隻見沙洲側畔船埠處空立燈柱,而小舟靜靠。
不多時,便見喜餅手托盛盤挑簾而出。
簾起一瞬,驚瞥其後一人身着紫衫長袍,端坐琴前,胸前兩縷青絲垂落,卻不及遙觀樣貌,竹簾已落,唯見琴旁小案之上挂着的簡牍。
眼看喜餅已出梅林近岸,涼赢顧不得那許多,退入假山反其道左走。
不知繞了多遠,涼赢已無絲毫方向,好在終見圍牆,牆邊有樹可供攀登。
“總算找到了,翻過應該就算出去了吧?”
踏足向前,剛至牆下草叢,右腳便不知被什麼套住,心猛地一沉,身周一張大網瞬間合攏,連人帶網被繩索拉至半空,蕩在了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