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烈這一句話着實給楊甯整得無言以對,他貌似也不打算聽楊甯繼續往下說。頭昏腦漲的症狀還沒解除,玄烈卻着急想去那邊看看。
玄烈手撫着那全新的能量開關,說不清是失望還是不安,複雜情緒油然而生。
“所以楊叔,這最高的八檔就是我的全部了嗎?”
“玄烈。”楊甯聲音幹啞。
“據我所知,你有無限可能。”
走上幹燥寂默的走廊,玄烈腦海中卻揚撒着綿綿細雨。一點點水遇窪地彙成幾灘清潭,斜雨捶打潭面掀起圈圈漣漪。
玄烈的腳步聲回蕩在四周的銅牆鐵壁,他這次走的這條路沒有窗戶,陰冷得像穿行在陰間。
牽扯神經的疼痛悄然消失,玄烈覺得越走越身體松快、神清氣爽。
這就是實實在在屬于自己的可以任意操控驅使的力量嗎?玄烈嘗到了甜頭。
很快到達小醫務室的門口,玄烈迫不及待想敲響面前的門。
他剛站定,遙遙便捧着厚厚一本不知名數據冊和一盒子消過毒的零碎醫療工具從裡面拉開了門。
“呀?你來啦?”遙遙語調歡快,隻是帶着點平日沒有的輕佻意味。
玄烈深點頭,“我想看看……”
“别進,她睡着了,”遙遙利落地打斷了玄烈的話,并抽出手把推得更遠,“你們到底在搞什麼?為什麼她胳膊被砍成這樣了?”遙遙語氣凝重。
玄烈剛想出口把實話秃噜出來,又想到臨行前楊甯叮囑他,“這是險之又險的方法,千萬、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
但玄烈暫時沒學會怎樣流利地說謊,就隻能慌亂地點點頭,再搖搖頭。
“玄烈,看着我,”遙遙強制和玄烈四目相對,妄想從他眼睛裡看到點什麼,“你們是不是在做什麼實驗?”
“遙遙姐,”玄烈窘迫地移開目光,“你以前從來都不對這些感興趣。”
“這次不一樣!”
遙遙突然失控,手裡東西噼裡啪啦掉了一地,寫滿數字的紙雜亂無章不說,那些鑷子、針管之類的東西就又要重新消毒了。
“她現在之所以還能安穩地躺在這不用進急救室全靠她自身有非常好的愈合能力!但是有的人不可以!九死一生不說,還會留下很恐怖的疤啊!玄烈,你們這是在殺人!”
玄烈從未見過遙遙這個樣子,面前這個小小身軀竟也能發出這種等級的憤然咆哮。
“有的人,是誰?”
難道還有人在冒着被發現的風險使用這項技術嗎?
遙遙意識到自己失了言,慌忙住嘴後開始彎腰撿地上的東西。
半晌,遙遙攏了攏重新整好的一沓紙,擡眼看着玄烈,“我隻是想,什麼時候也能幫上你們。”
玄烈在一連串看似能令人信服的理由裡随機選擇了一項,“是完全精度信息集錄測試。”
“什麼意思?”
“有了血,我可以将她的一切信息數字化,并在之後實現無間斷後台觀測,觀測結果可以細化到小數點後幾千位精準無誤。”
“那為什麼會被傷成這樣?!”
“……實驗裡機器人那一方必須保持全部能量極緻調動狀态,我……失控了,是我傷害了她……”
不知遙遙是否全部相信了,總之她眼神裡的活潑勁黯淡下去,吊着整張臉,喪喪的,半天沒說一句話。
長久,遙遙站起身,“你喜歡她嗎?”
這個問題着實超出了機器人能夠反應的範疇,關于這個問題,他還曾問過向繁森。
“如果我說喜歡或者不喜歡,是不是都很怪?”
向繁森隻笑笑,那時他正在後廚大汗淋漓地颠着勺,看上去不怎麼有空搭理玄烈的樣子,不過他最後還是念叨了一句,“你覺得有,就有,外人的看法都不做數。”
于是玄烈面對着遙遙心緒萬千的臉色,點點頭,“喜歡。”
遙遙把東西收羅好就準備離開,她再三強調紀凜燭需要好好休息,告誡玄烈沒什麼事最好不要打擾人家,賠禮道歉的事後面再說。
離開時,遙遙無比認真地望着玄烈,丢下絮絮叨叨的一大段話。
“你隻能把關于她的一切,那些她的指紋、她的眼睛,用冷冰冰的數字記錄在你的電子信息庫中,以便以後能靠這些在人海中認出她。可是她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心你拿什麼來記呢?
“那一刻觸碰時充滿愛意的溫度,那一刻她望着你眼神綿情似水,空氣裡氤氲着的情調,你難以真切感受到的繞指柔,你靠什麼來記住呢?你靠生理監測知道她是生是死,但她的心呢?你怎麼知道她心熱烈地跳着還是早就心死如灰了?
“玄烈,你真的懂什麼叫喜歡嗎?你真的喜歡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