軌道蜿蜒,車廂在轟鳴風聲中行向始發點,二人始終靜默。
舜真坐在座位上眼睛沒離開過車頭的玻璃窗,玄烈則始終沒有坐下,一隻手抓着金屬杆,穩穩地站着。
直到一陣尖銳刺耳的警報聲忽然在整條低矮的隧道裡回蕩。
短促的嘀聲随着車廂與隧道裡的燈一明一暗,玄烈抓着柱子的手一緊,警覺地向上看去。
聲音不像是僅存在于地下,玄烈清楚地感受到地上地下各層各部的警報聲同時作響所産生的共鳴。
所有的金屬都在共鳴中不安分地顫抖起來,玄烈感受到掌心隐隐傳來頻率很高的抖動。
舜真也屏氣凝神仔細聆聽着,她眉頭有一瞬間的皺起,晶瑩的眼睛昭示她内在的不安。
“不好。”舜真說了這麼一句。
恰逢車到站了,顧不得玄烈,舜真先行推開門往樓上奔襲。
玄烈也沒有猶豫,跟着舜真的步子就往上跑。
他果然沒有猜錯,大範圍警報的确出現在地面上。來到一層後,舜真馬不停蹄就登上了前往戰略部的電梯。
玄烈看到門外的人們全在狂奔,尖叫與碰撞聲強烈,但更強烈的,是永璃島面朝潼氏的方向,有接連不斷的炮火聲。
現在玄烈一聽這種聲音就心慌,他立馬跑出了門,與逃亡的人們逆方向行進。
傍晚,大批量攜帶飛行器的潼氏士兵如夏季泛濫的蝗蟲招搖過境,嚣張地懸浮在永璃島的領空,類似巨雷的轟隆聲從高空降臨在本就崎岖慘烈的地面。
這是正式交戰前,潼氏用來喚醒沉寂舜氏士兵的醒酒湯。
普通黑寂軍們已經排列整齊立在舜氏駐地之前,黑壓壓一片,氣勢上完全不輸。更高等的黑寂軍則有序地從樓内往出走,他們立于普通黑寂軍後,甚至有一半站在藍幕盾裡。
炮彈暫時止息。沒看見紀凜燭炳燦他們,玄烈再次轉回樓内,并用舜真給的通行令牌來到舜氏重要部門所在的樓層。
電梯門“叮”地一開,玄烈就看到了紀凜燭。
彼時她正背對着玄烈,站在戰略部門外,兩支機械臂已經裝備完全,眼睛直勾勾盯着門内說話的人們。
玄烈走上前,發現大家都在。炳燦和伏策全部裝備好防護甲,阿盼也穿得跟球一樣,楊甯和向繁森站在舜真後,卻不見绯籬和程煉。
“阿燭。”玄烈叫道。
“玄烈你來了,”紀凜燭回頭,“今天才是第四天……”
舜真十分惱火地盯着屏幕上那張妩媚的臉,盡管那臉有一半被面紗擋住了,卻仍難掩她的美。
“……你答應我七天。”舜真強壓着火道。
潼霜垂眸看着她,半句話沒說。忽地,屏幕上一陣雪花閃爍,随之,潼霜的信号被切斷了,取而代之出現的,是韶賦修那令人作嘔的金屬臉龐。
“嘭”的一聲,是舜真一拳大力砸向操作台上按鈕發出的聲音,屏幕也利落地黑掉了。
手扶着台邊,舜真長長吐了一口氣。随後,她再次輕按下按鈕,屏幕瞬間亮起,韶賦修的臉再次像恐怖遊戲裡的跳臉怪一樣出現。
“平靜、平靜……”韶賦修欠揍地開口。
“今天才第四……”舜真說。
“今天才第四天,”韶賦修搶過話,“我已經等不及了。怎麼樣?碎片找到了嗎?”
“呵。”舜真慘淡一笑。
“找到……你媽!”
韶賦修浮誇地咧嘴笑了,“别那麼激動……”
“潼霜,”舜真對着屏幕說,“你别怪我不客氣。”
幾秒的間歇,沒有人說話。舜真抱起手臂轉頭淡淡看了衆人一眼。
當目光移到玄烈身上的時候,他知道該出手了。
楊甯點了點挂在耳朵上的通訊器,說了兩個字,“開始。”
“砰——砰——”
一瞬間,世界又一度爆發在光與火的海洋中。黑寂軍率先發動進攻,潼氏大半白花花的士兵落了地。
火炮槍械排在後位,前列黑寂軍端着電戟便沖上前去拼殺。一路火花帶閃電,氣氛一下子被點燃。
火箭炮口中鑽出來的一列列威風至極的炮彈沖撞向藍幕盾,後又天女散花一般炸裂。
千百架舜氏三四代機械體一齊出動,那些曾經忙于争吵内鬥的孩子們,此刻終于并肩。潼氏也不甘示弱發動了二隊到五隊的部分精英。玄烈粗略看了一眼,沒有薄風鈴。
奔向戰場的路上,阿盼要去叫绯籬也出來幫忙,炳燦傲然一揮手,“不用,這點人咱們能對付!刀疤臉在給她修嘴,绯籬很快就能說話啦!别去打擾她!”
原來這就是程煉和绯籬不在場的原因。
看來這場仗真的是事發突然,大概是韶賦修知道舜真不可能輕松順他的意。突襲不僅能打舜真個措手不及,還能在潼霜面前擺擺威風。這樣做的後果就是兩邊受挫,他坐享其成。
戰場上風雲大作,高強度射線與橫飛的炮彈交織成一幅意象銀河圖,高光與煙霧蒙住人們的眼,淩亂的機械肢體碎片煙花一樣到處迸濺。
玄烈一上場就一掌掐斷了一隻妄想用刀捅他眼睛的白士兵。
有部分碎落的細密電線像頭發絲落到他手上,玄烈冷漠地随手甩掉了。
一樣的招數他如法炮制,連庫星和庫星錐都用不上,就挨個削斷了好幾個不長眼的白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