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童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語,不敢打斷他的思路,卻還是帶着擔憂問了句:“公子,現下我們怎麼辦?”
“時疫本身沒多可怕,早在十年前就已經配出治愈的藥方,若是加以控制,挺過年關,等來年開了春疫情自然消退。”
“比疫情更可怕的,是人心。”梅恒之歎了口氣說:“十餘年前瘟疫給這些城池的百姓留下的陰影太大了,劉驿封城封鎖消息,就是不想引發慌亂同時又控制住疫情。”
“可惜了,速度還是不夠快,有人出了城,把時疫帶了出來。”
“那和肅月城主事是先衛之人又有什麼關系?”書童聽的入了迷:“他下令封城,也沒做錯什麼。”
“我剛才也說了,現在最怕的,就是人心。時疫的消息一旦走漏,勢必在邊境引發慌亂,劉驿是三大營封的,自然有人會疑心軍營。邊境一亂,軍營失信,若是有人在這時有所動作,也算是打到七寸了。”
書童這些聽懂了,卻留有些疑惑:“蜀中現在不是沒有人了嗎?”
梅恒之用指腹摩挲的書頁的邊緣:“蜀中雖然已經覆滅,但那些陳舊的釘子,還深深紮在大梁關要之處,要想強盛,他們要有壯士斷腕的決心。”
肅月城之事傳播到劉驿也隻用了半日。身處其中的百姓,自然比别的些城池反應更為激烈。
原本已經安撫下來的百姓蜂湧至官府門口,哭天喊地,罵聲震天。封閉的書院門口更是人滿為患,府兵和三大營的士兵勸導百姓分散,收效甚微。
顧一弘和穆子期在門口再三勸導,喉嚨都嘶啞,也無法掩蓋百姓嘈雜的謾罵。半個時辰後,疾風三營派兵圍守劉驿,軍事戒嚴,所有人非令不得出門,暴力鎮壓下,小城才将将安靜下來。
顧一弘緩了一口氣,緊鎖的眉頭卻沒能放開來。
穆子期仰頭喝了一口茶水,喉嚨仍然嘶啞地厲害,說句話都如同刀割一般:“肅月城的病例應當也是那日未封城前流失出去的吧。”
“是了,也怪我……”
“怪你個屁咦……前一天發現高熱,當日就請批示隔離,已經不能再快了。”穆子期一激動,又劈了嗓子。
他緩緩歎了口氣:“明然,我有種不祥的預感,萬一這是一環套一環……”
顧一弘忽而被點醒一般擡了眼,疲累了一天的身體再次被逼迫着轉動起來:“不敢想啊不言兄,若是這樣,我怕有人聲東擊西。”
穆子期這一年過了,已經和顧一弘有了默契:“若是這幾方城池一亂,像今日一般隻能動用疾風三營的兵力支援,這要是演一出調虎離山嗎?”
顧一弘順着他的思路往後推:“疾風三營本就是為鞏固先衛地區其餘城池所設立,往西北有山麓相護,若是要襲擊,似乎還有些勉強。”
思路似乎在這一瞬卡住,兩人相視,卻無法再往前推進一步。
顧一弘捏了捏眉心顯出了些疲累。
“今日先休息吧,這樣是想不出答案的,再說了,這些事三大營都看着在,那麼多人總會想到解決的辦法,”穆子期寬慰到。
顧一弘點頭稱是。
北大營,西涼來的密信自蘇布道傳來,顧子殊拆開那封加急的信件,恍惚間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
“西涼欲攻蘇布道,萬望護之。”
蘇布道,若是拿下這座“孤城”,四方貨運都将受制于西涼,其東面所有城池都将面臨更大風險的暴露。
“但是我們無法發兵,主帥。”穆老将軍坐在左首,沉聲說到:“蘇布道不是我們的地方。”
“那就讓它變成我們的地方。”
“主帥!多事之冬,不可輕易動兵。”四下将領面色皆是惶惶。
“諸位放心,此事不廢一兵一卒,也能辦成。”
蘇布道自然不知道自己正在靠近波詭雲湧的邊境事件中心,一切都在照常進行,江南的車馬依舊跨過大半疆土到達邊境,最珍惜的珠寶借道這裡想往京城探一探路。
肖雅站在城牆上,俯視這座城。城牆外,來往的商車絡繹不絕,四下一片繁華,無人知道,突襲的士兵或許就在陰霾之下埋伏。
她手上把玩着一塊小小的雲鎖挂飾,西涼和北疆的信件在一天之内抵達她的案前,督促着她盡快決定。時間緊迫到無法細說,但她還是提了要求,北疆的信件送到那繁盛無比的京城最快需要一周。
無論如何,蘇布道需要挺過這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