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月城封閉後,疾風三營往部分城池加派兵援,随着城内發熱人數不斷增多,軍營征用多個地點用作病患隔離,梅恒之所在的書院就是其中一間。
書院被征用,官府核驗戶籍對書院内人員進行安置。
梅恒之面不改色地遞上身份核驗證明,驗證身份的官兵擡眼看了一眼梅恒之,語氣有些詫異:“從京城來的?”
書童内心一驚,怕被看出端倪,低下頭避免和那官兵對視。
“是的。”梅恒之波瀾不驚地回答。
“來這做什麼,無親無故的。”
“書院先生的學問好,來這裡求學的。”
先衛原先就是文都,這樣說倒是沒什麼差錯。
官兵把證明遞回給他:“去登記吧,會重新安排住處。”
書童提到嗓子眼裡的心才剛要放下。
“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在書院學習的機會本來就來之不易……”
書童忽然聽見公子開口說,立刻心裡一緊。
“我都不知道一天要回答多少像你們這種問題,這可是瘟疫!你們不要命了嗎!還是活着更重要一點……”官兵擺了擺手:“快走快走,别再問了,上面不下文,誰都安生不了。”
第二日,達瓦中心的營帳中,除趙簡以外其餘人舉手表決進攻蘇布道的決議。
呼延紮西和胡木率先舉起了手,四下一片安靜,過了一會兒,和扶峰雲正對面的那個棕色絡腮胡的中年男人緩緩舉了手。扶峰雲眼神瞥過去,男人接過了目光,身體異樣地顫抖了下,低下了頭,但手還是舉着的,姿态顯得滑稽,像某種奇異的鳥類。
一旁的中年女子想和那舉手的男子說些什麼,剛說上一句,忽而轉頭又看向呼延紮西的方向,頓了下,像是語塞住,不再說話了。
呼延塔娜環視四周,似乎沒有人再有所表示。她站起身來,聲音飄渺,像是巫女的蠱惑又或是真是某種醒世的箴言:“我不參與表決,但我提醒各位,東南方向的紅光這幾日夜裡愈發閃耀,神靈已給出警示,萬望慎重。”
七日時間沒那麼快,肖雅這幾日在蘇布道内心多有些惴惴不安。但卻也隻能在小院踱步轉圈。每夜每夜輾轉着難以睡去,擔憂着明日便兵臨城下的情形。
北疆發信已經是最好鷹隼信兵和烈馬,到京城所需最少七日。
皇帝先收到的是北疆劉驿瘟疫的簡報,再接着是疫情外流的消息。肅月城大張旗鼓地洋洋灑灑一篇奏折也在幾日後來了,意指劉驿隐瞞疫病不上報。接着就是周圍諸城的赈災調配和百姓安置的奏章。
還有那份蘇布道途徑北大營送往京城的密信。
皇帝看着小半桌的文書,捏了捏眉心,沉重地歎了口氣。
“把趙聞朝給我叫過來。”
這是趙聞朝三個月來第一次走出院子,京城剛落了一場雪,宮裡的道上的雪都給掃了幹淨,一點痕迹沒有留下,就檐上的雪薄薄一層,還化了成水在往下滴。
三個月沒出門屬實是憋壞了,趙聞朝有些可惜沒看到落得那場雪,沒親手接的雪花在手心融化的觸感。
但還是好心情,二殿下不知道此刻為了什麼放他出來,還以為父皇念及父子親情終于松了口,走進大殿時腳步還是歡快的。
但大殿的氣氛不太對,桌前站着五個須發花白的大臣,趙聞朝打眼一看,沒有一個四品以下的。
這樣子可不是要好好談談,再續父子情的模樣,趙聞朝心裡忽而一緊。
那隻有一種可能,北疆出事了。
“兒臣參見父皇。”趙聞朝邁步到桌前,行了個全禮。
“李尚書,這幾日的事情,給二殿下說一下吧。”皇帝的喉嚨已經有些嘶啞了,一旁掌茶的太監立刻端了瓷杯上來。
天寒,李尚書的膝蓋已經有些受不住了,但當下已經顧不上膝蓋時不時傳來的針刺般的疼痛了,上前向二殿下執了一禮。
“殿下,您在蘇布道期間是否向西涼人許諾過蘇布道互市一事。”
趙聞朝皺起眉頭:“蘇布道互市一事我向父皇提過奏章,但若是此時能成行,蘇布道需得答應……”
“是了。”李尚書歎了一口氣:“蘇布道願意稱臣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