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為何?當初在蘇布道所談,西涼十四部同時也得俯首我大梁,若隻是一個蘇布道,我們怎可能答應?”
“現下由不得我們不答應了殿下,西涼兵就要打到蘇布道了。”一個站在李尚書身後續着長須的文官語氣顯得有些不滿。
“西涼這麼多年沒打下蘇布道,就是知道一旦取下此城,與各地的貿易交通就會橫斷大半,日子隻會更加舉步維艱,怎麼好好的突然進犯?”
“那是他們把蘇布道當做一座城池看,殿下,”李尚書已經年邁,雙瞳已經有些昏花,裡面透露出深重的痛心與疲倦。“倘若它是一個軍事要塞呢?疾風三營已經擋不住西涼的急攻了。”
趙簡用力戳了戳地圖上蘇布道那一點:“無論其他部族反對與否,現在就是攻下蘇布道最好的時機,疾風三營現下自顧不暇,北大營在西涼地界沒有理由動兵,若是急攻,年關一過,先衛遺城就是囊中之物,我們不應該再等了。”
呼延紮西看他目光灼灼,無疑趙簡勾勒了一幅美好的圖景,十分讓人心動,但達瓦是部族的地方,并不是他呼延紮西的一言堂。他相信扶氏隻是暫時沒有看清局勢,一旦他們能看到此刻的利好,西涼偉大圖景的緩緩展開,他們會改變主意的,畢竟他們都是草原的子女。
“也不需要那麼急,今年的冬天本就很難過了。”呼延紮西說道。
趙簡心上一滞,剛湧動起來的激情忽而沒了落處。他盯着呼延紮西,一種再熟悉不過的感覺卷土重來。
像是附骨之疽一般的詛咒,無論身處那裡,他永遠都是異族之人,永遠不被接納,永遠不被采信。趙簡偏過目光,自嘲似的笑了笑:“自然,都由你決定。”
呼延紮西看不清黑發下那雙異色的眸子裡的神情,以為他接受了勸服,搭上他的肩,狀似信賴般拍了拍:“我們的機會會來的。”
“當然是這樣。”趙簡念了這一句,異色的眸子在暗處閃了閃。
“疾風三營怎會不敵西涼,它們就是依靠南麓而生的,天然的屏障,富足的兵馬,沒有理由。”趙聞朝察覺到大殿裡異樣的安靜。不少老臣埋下頭,他轉過頭望向皇帝。
“西涼時疫,難免顧此失彼。”皇帝盯着他:“這些事情雲昌去處理,你待在京城。”
趙聞朝定定地站在殿上,眼中不見失落和惶急,似乎隻是接受了這個消息。
“那現下,讓明然去蘇布道和肖雅談吧。”趙聞朝低眉對皇帝說:“他最清楚我們的謀劃,之前和肖雅也有過接觸,再合适不過了。”
四下的安靜仍然在持續,皇帝擺了擺手:“你先回去罷。”
趙聞朝挺立在那,像是風雨吹打不動的松柏,半柱香的功夫,還是沒有人開口。
終于是皇帝忍不住要開口,那挺拔的身姿卻在那一刻突然折了下來。
趙聞朝跪在地上,行了大禮,久久不起。
“現在西涼時疫嚴重,蘇布道之事不可再拖了,陛下。”李尚書在趙聞朝身後,聲音已經有些嘶啞了,在寒冬的溫度下,老人的聲音顯得格外蒼涼。
“請陛下早做決斷。”
身後接二連三有人跪下,還有些意見相左的臣子仍然挺立着。
皇帝在桌前環視大多俯下身的臣子,最終目光還是落在最前方的兒子身上。
長長歎了一口氣,向側方伸出手。“拟旨,收歸蘇布道。”
趙簡在蘇布道城前最後一道層障前停住,下令休整兵馬。身後跟随的兵士混雜着先衛留下的黑甲和西涼的騎兵。人數并不算多,幾千人,對蘇布道這座沒有任何武力維護,四時城門大開的城池還是綽綽有餘的。
達雅說,蘇布道有城主,但很少人知道他是誰,據說與扶氏私交不錯,所以十四部對這個人有所耳聞。但其多年深居淺出,可謂神龍見首不見尾。但塔娜也給了線索:“那幾天先衛人聚居的街區,若是那裡出事,城主會最先觸手相護。”
那城主令一下,蘇布道内幾乎所有先衛人都會聽從。
“那城主也是先衛人?”趙簡坐在燭火前,沒有被光照到的那半邊臉隐匿在黑暗之中。
“沒有人清楚他的身份,據說先衛流民流竄蘇布道之時,最先帶他們安定下來發展經濟的就是那個城主。”
“先衛之人,對于梁自然沒那麼清靜,但這位城主似乎沒有複國的雄心,這麼多年對西涼和梁國都是不冷不淡。”塔娜端坐在紅色布料覆蓋的坐墊之上,身上也是一襲紅衣,看起來倒真有幾分能唬住人的神性。
趙簡忽的低過頭湊近,年輕而鋒利的五官讓她霎時屏住呼吸。
“借我點人舅母,”那薄而殷紅的唇在她眼下輕輕松動,語氣像是在撒嬌,年輕的嗓音摩挲着耳,塔娜忽而覺得心被揪住:“求你了。”
觸感似乎比觀感更好,塔娜垂着眼看着那雙微微閉目的眼睛,睫毛濃得如同鴉羽,年輕人顯得有些急促,撬開唇齒在其中纏綿,她松開握在腿間的雙手,緩慢地攀上年輕的人。
忽而被整個抱起,趙簡抱着她向床帷走去。她自己本是不信神的,那一刻總覺得這一幕像是在亵渎神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