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岩松在三日後和下屬到達蘇布道,倒是沒見到扶峰雲露面,原本想着蘇布道他本就熟悉,可能會随行給西涼多個照應,不曾想是怕觸景傷情故而避着不見了。
西涼的人馬一到蘇布道便馬不停蹄開啟和談議程。當目送扶岩松入城之時,所有圍城的守兵都送了一口氣。
“和談這幾日,萬萬不可松懈防守,若有異樣之處,立刻上報。”衛年吩咐到。
下方諸将士稱了是。顧一弘偏過頭去在城牆上掃過城外幾顆稀稀散散的樹苗,再往遠處,就是黃土遍地卻寸草難生的土壤。
江南道,趙聞朝坐在官府堂上,眼見着身着錦織雲緞的公子哥在堂前跪着,身體似乎有點顫抖。但為了自己那點難得的矜貴,硬生生繃住了表情。
“贈予安王殿下之物本是家中珍品,平日裡都是收納在府庫中,若是有人動了手腳也未嘗不可,絕對沒有要害殿下的心思啊。”
趙聞朝端着茶勾了勾嘴角:“這樣啊,李通判,此事你怎麼看。”
“這……這……”那姓李的通判有些惶然地看着趙聞朝,又瞥了幾眼底下跪着的那個,着實是陷入熱鍋上螞蟻般的境地。“下官愚鈍,此事全憑安王殿下裁決。”他埋頭拱了拱手,感覺額角的汗珠正在往外滲。
“三公子态度誠懇,宋家嗎,也是高門望族,沒必要害我的吧。”
李通判跟着趙聞朝的話點頭,谄媚地沖安王殿下笑笑。
“要我說,确實是宋三公子疏忽了。”趙聞朝斜靠在木質太師椅的椅背上:“定個失察之罪不為過吧,李通判。”
“是是是。”通判巴不得趙聞朝這樣定,既給了安王交代,還承了宋家的情。
“韶春啊,失察之罪,在京中的規矩是什麼樣的。”
“殿下您忘了,三十廷杖。”
“那按規矩來。”趙聞朝抿了口茶,輕聲說了句。
“三……三……三十?殿下您确定是三十嗎。”李通判哭喪着臉看着趙聞朝。
原本恢複了點神氣的那位宋三公子臉色忽然一變。“怎麼可能三十,三十人命都能打沒!”他怒瞪着趙聞朝。
“京城的規矩便是這樣。”不勞二殿下張嘴,韶春撇過臉看着堂下之人。轉而又謙卑地向劉通判行了個禮:“殿下身子不爽利,還往通判早日結了此案,殿下好回府休息。”
李通判抖了三抖,還是在趙聞朝注視下拍了驚堂木,扔了簽子:“行刑”。
安王殿下沒有看人慘狀的愛好,等最後五杖的時候擡腳邁出了官府門檻。
門内的聲音已經從一聲聲尖利的嘶吼變成孱弱的呻吟,和一聲聲砸進血肉裡的悶響。
“今日有我的回信嗎?”趙聞朝問旺福。
“沒有殿下,北疆那裡一點消息都沒有。”
“我去了三封。”趙聞朝皺了皺眉:“怎麼也該回上一兩句。”
“聽聞北疆最近着手和談之事,顧少将軍怕是操勞此事,未來得及給您回信。”
趙聞朝聽了略微寬慰一點,但還是感覺着隐隐地惴惴不安。
“我再着筆一封,江南至北疆信件不過五日,若是這封再沒回信……”
“殿下,親王非召不得入京。”旺福不安地看了安王殿下一眼,提醒到。
“不入京。”趙聞朝答應道。
風平浪靜,顧一弘帶着一隊士兵在城外巡視,城外不知從哪裡飄來一陣烏雲,灰蒙蒙籠罩這不遠處的天空。
“要下雨了嗎?”身後的士兵也随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看風向是要刮來了。”
“繼續巡邏。”顧一弘扭過頭,繼續往前巡視。
趙聞朝在江南這一出殺雞儆猴演的聲勢浩大,那宋三公子送回去的時候已經是進氣少,出氣多的情況,宋家求了多家名醫,砸了不少名貴藥材才把人吊回一條命來。
第二日無人再敢登安王府的門,趙聞朝在院中聽着韶春說着,臉上神色分毫未變。
“北望亭的人,父皇撥了多少在你手下。”趙聞朝問,說話的時候恰好翻過一頁書。
韶春一個激靈,馬上就單膝跪了下去:“殿下。”
“你不說,父皇也知道我能猜到,這人就是給我用的,你跪什麼。”
韶春低着頭不敢回話。
“起來吧,這幾日肯定有人坐不住了,你幫我查查,就算是為了我這個親王的安穩,江南也要翻上幾下。”
顧一弘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和穆子期交了班,在蘇布道劃出給駐軍的屋舍裹上一層薄薄的粗布棉被,恍惚間要睡着,卻聽見外面雷聲大作,雨似乎下下來了。
他有些憂心,起了身,推開門看見門外暴雨傾盆,于是換了身衣服支了傘,走出門去。
“少将軍。”沿途的馬廄,穿着鬥笠的士兵向他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