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弘睜開眼前,最先感受到的是膝蓋傳來的劇痛。
劇痛刺激得他蹙起了眉,但眼皮還是重的掀不開。恍惚間有隻手撫上他眉間,像是想要把蹙起的眉撫平一般,注意力似乎全都集中到那雙不知從何處來的手上。
那手的動作很輕,反倒在眉間帶來了點癢意,疼痛像是被這觸感拉遠了一些。
等終于積攢到力氣睜開眼,他枕在枕頭上愣神看着靠在床邊的人,一時間以為是幻覺。
青鳥端了藥過來,一眼望見醒來的顧一弘。
“少主!”青鳥欣喜道。
趙聞朝原本晝夜不息趕路,昨夜才将将趕到,今日清晨馬不停蹄趕過來,方才許是太累了,靠在床邊一眯眼竟然睡了過去。
便被青鳥這一聲給喊醒了。
他連忙坐直了偏頭去看,恰好那一瞬顧一弘的眸子偏過他的目光了。
他愣了一瞬。好像先前,顧一弘就這樣盯着他的側臉,盯了很久很久。
顧一弘坐起身,接過青鳥遞過來的碗,卻在移過來的時候手腕一軟。
趙聞朝連忙上手去扶:“我來吧。”
将碗從手中抽出來。
“少主兩天沒吃飯了,我去廚房找些吃的,順便問下徐醫師有沒有什麼忌口。”青鳥語氣略顯得輕快些,就跑出了帳子裡。
顧一弘感覺腦袋微微犯暈,他想不清楚趙聞朝是怎麼到這來的,又是怎麼坐在他的身旁。直想得出神,卻被玉勺冰涼的觸感抵上了嘴唇。
他驚奇地擡眼,恰和趙聞朝的目光對上。
“張嘴。”
顧一弘揚起的眉微微落下些,張嘴含了這口藥,先是被苦味咽下了話,但下一勺沒有那麼快來,所以他得了空問:“你怎麼過來啊?”
“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的……”趙聞朝說着半垂了眼,卻不知再怎麼答,于是又遞上一勺藥。
等一碗藥喝完了,趙聞朝把碗勺放在一旁桌上,挑了塊江南帶的柚子糖塞顧一弘嘴裡。
等糖化了大半,顧少将軍終于騰出嘴來問:“我腿上的傷,不太要緊吧。”
恰好這一瞬,聽聞顧一弘醒了的褚夏和穆子期全都跟着青鳥進了營帳,一群人清清楚楚聽到這一句。眉梢原本洋溢的些許欣喜都一瞬間被掃去。
顧一弘也看見衆人眼裡的神情,微怔了下。
徐玉芝又跑了顧一弘的營帳一趟,給醒了的顧一弘解釋傷情。
顧一弘垂着眼聽完,怔了一會兒才說:“那日箭傷的人有多少?”
顧子殊是過來陪着兒子的,聽了這句這位在北疆待了大半輩子的将領差點給激得紅了眼眶。
趙聞朝在一旁低着頭,看不清什麼神情,沒出聲。
“中箭者不多,數十人,你伴有骨裂,最兇險,其餘人都皮外傷。”
“現下該如何治療最合适?”顧子殊問。
“碎骨較為麻煩,但傷口現下一打開就血流如注,需得幾副補血的方子。”
徐玉芝提了幾味藥,這些藥北疆很難找。
“氣溫回暖,傷口最易感染,若是現下想根治……”
“回京呢?”趙聞朝在一旁開口說,顧一弘轉眼看他卻發現已經他眼周泛紅。
“這些藥在京城找齊不是什麼難事,慕容儒的醫術也并不算差,複骨這事等不得。”
顧子殊沉思片刻,點了點頭。
“爹。”顧一弘偏頭去看,有些茫然的神色,“就這樣離開嗎?”他想。
“我上書陛下,送你回京。”顧子殊像是下了決定一般,撫了撫兒子的頭:“這幾日先好好養傷,其餘的事不要多想了。”
顧一弘手攥緊了絲織的袖口,垂了眉沒說話。
顧子殊事務繁多自然是多待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