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炎鈞同學在别院沒待上幾日,就要被慕容儒喊回去上課了。
作為這位先衛大儒執教生涯中最為頭疼的學生,顧炎鈞也對回去上課這件事痛不欲生,為了能拖延一陣與慕容儒相看兩厭的情形,他轉而求向家裡目前對他最軟和現下也最金貴的顧一弘。
“二哥!”
顧炎鈞淚眼蒙蒙地撲上來。
“我不回去,我還要在這裡看着你每天練習呢,我不回去!”
趙聞朝樂呵呵看着一把抱住顧一弘胳膊眼看着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顧炎鈞,落井下石道:“你哥有我看着呢,晨昏定省,寸步不離,你放心回去吧。”
“我……我……”
“顧炎鈞你好了沒有,非讓這麼多人等着你是吧!”顧巧蓮原本就不想來接顧炎鈞,聽見他這一鬧,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于是一把掀起車簾,蹙着眉沖他吼道。
“回去吧。”顧一弘拍了拍四弟的手笑着說,“七日後不是還有假嗎,再來就是。”
“可……可是……”顧炎鈞哭得肩膀一聳一聳。
“再不走你姐就要來揪你耳朵給拽上車了。”趙聞朝補了句,笑得顯出來點幸災樂禍。
好不容易送走顧炎鈞,别院都顯得安靜了些。
“炎鈞有那麼讨厭讀書嗎?”趙聞朝推着顧一弘沿着山腳散步。
“總感覺他在讀書這沒開竅,說起來巧蓮小時候不也不想上學堂嗎。”
“巧蓮那丫頭聰明得狠,她雖不願意學,但小時用點點心勾着她,一下午能背下五六面的書,十日後再問也能一字都不差。”顧一弘說着。
“但當時最駭人的還是你大姐,當初隻有你我雲昌和顧安蓮在,我都不知她是怎麼做到的,慕容儒講的每一句她都能說出在哪一面哪一行來,課上提問從來都是對答如流,後來慕容儒幹脆緊逮着我和三弟問。”
“對啊,我也對答如流。”顧一弘揚起了嘴角,很罕見的,趙聞朝看見他左頰下露出的一點虎牙。
“那你說怎麼到了炎鈞這,就不一樣呢?”趙聞朝想着這問題樂了樂。
“他總得要有個一技之長吧,讀書若是不行,也要有些旁的興趣在。”顧一弘顯然要比趙聞朝操心點。
“等回去我帶他出去轉轉看看,巧蓮也可以去,現下女子開門立業的也不少,巧蓮若想學,也差不了。”
走至一棵樹下,聽到婉轉鳥鳴,顧一弘示意趙聞朝停下步子,自己坐着眯着眼仰着頭去看那鳥兒在何方。
趙聞朝也跟着仰起頭找。
過了會兒,顧一弘擡手指給他看:“在哪兒呢,那根枝子上。”
他說得聲音很小,像是怕驚動那隻鳥兒,所以趙聞朝也俯下身子,為了能聽清他說的話。
顧一弘望了那枝頭一會兒,偏過頭時,卻發現趙聞朝壓根沒去看那隻鳥兒。
因為此時,他的目光恰好與他對上。
“那你呢明然,你之後打算做些什麼?”
在他人生的前十七年,他所有的隻有一條路,筆直的通往北疆的路。
而現下,面前似乎有無數的路,他從未有過如此的境遇。面前的每一條路都坎坷崎岖,就像一場地動後,原先屬于他的那條路被震得粉碎。
顧一弘别過了頭去,他記得穆老将軍送别時說的那段話。
“想好自己真正想做什麼。”
那麼,我想做什麼呢?
趙聞朝仍然不錯眼地看着他,看得顧一弘近乎生出一種窘迫來。
“明然。”
“嗯。”
“下午我有事出去趟,大概兩三日後回來,旺福留在這兒看着,若有事你支他來和我說就是。”
“好。”
“穆子期過幾日啟程出發了,你想不想去送一送。”
顧一弘靜了一會兒,說:“去吧。”
“好,我和你一起。”
趙聞朝和顧炎鈞一走,别院似乎瞬間靜默了下來。
顧一弘就這樣被推着繞着湖賞景,繞着走了幾圈,發現這景也不過如此,不過兩日也就看膩了。
幹脆讓旺福推着回了屋。别院的書架上有不少書,顧一弘用拐杖支撐起身體,靠着書架湊近去看,居然有不少都是古籍。
他微微踮起左腳擡高身體,夠到了最上面一層書架上的書,随手翻了幾頁,便看了進去,于是便把自己移到桌前,落在椅子上看了起來。
再擡起頭便是傍晚了,旺福走近問他是否現在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