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還是第一次聽到薛子昂提及滅門的内情,不由震驚,繼而就有人追問:“薛宗主何出此言?公儀嶺拒燒人皮又是怎麼一回事?”
薛子昂道:“衆仙友有所不知,中秋宴後沒多久,宣安城便出現了大量妖邪作祟,我們前去調查之時偶遇了公儀嶺,一同清理了那些人皮傀儡,而那些被制成傀儡的城中百姓的人皮已經沾染上了魔氣,我的師兄提議将他們焚燒以絕後患,但是公儀嶺并未同意,用了驅魔的法子清除魔氣,再封入棺中。”
“本以為此事就此了結,誰料玄霄殿的人竟然知曉了此事,上來清理門戶!當日,公儀嶺可是親口答應絕不外露此事,玄霄殿的人又是如何知曉的?除非,就是他故意留下人皮,透露給了玄霄殿!”
公儀嶺怔在原地,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沒幹這事,他都要信了這番說辭。
燕淵厲聲道:“現在所有的事情指向難道還不夠明确嗎?若非刻意為之,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巧合!”
公儀嶺搖頭道:“我留下人皮,是因為這些人都是城中百姓的至親之人!在解決這件事情後,我從未透露給任何人!”
薛子昂道:“萬仙寺内當時隻有我宗弟子和你公儀嶺,不是你透露的話,難道還是我們宗門的人自己透露出去,自己害自己滅門?”
公儀嶺尚在否認,但旁邊圍觀的弟子們卻像是早就在心中給他定罪了一般,喧鬧起來。
“無妄宗說的這件事,說是鐵證如山都不為過!”
“前一天還跟人約好不透露,後一天就在賭坊遇到了尹鴻宣,天下哪有這樣巧的事情!”
“兩位長老這還有什麼可審的?單是洩露陣法圖這件事情,都足夠定他死罪了!”
聽着周圍吵吵鬧鬧的這些話,公儀嶺脊背發寒、冷汗直流,整個人開始心慌意亂起來。
并非是他害怕被誣陷至死,而是連他也覺得這樣的巧合,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所有事情串聯起來,就像是有個幕後之人,暗中操縱着全局,一步一步引導着他走到今日這個百口莫辯地步。
究竟是誰?!
公儀嶺目光順着大殿兩側,一個一個人掃視過去,落在他眼中的那些弟子們卻都像是長了同一張臉,讓他根本分辨不清,他越看,越覺得每一張面孔都陌生而模糊,但他們每個人謾罵他的話又說得清清楚楚。
公儀岚在旁邊緊緊注視着公儀嶺的狀态,聽着他反反複複隻念着同一句話,察覺到不對,立刻喚道:“阿嶺!”
公儀嶺根本沒有聽見。
他僵硬地站在大殿中央,全身克制不住地戰栗顫抖,靈力順着經脈彌漫,纏繞在他周身,幾乎暴走。
“阿嶺!”
公儀岚大喝一聲,顧不得那麼多規矩,直接飛身上前,扣住了公儀嶺的手腕,想要強行将他暴漲的靈力壓制下來。
善承見狀,從正座上起身,厲聲道:“公儀嶺,這是在大殿之上,你想做什麼?!”
如果不是公儀岚剛剛将他的靈力壓制,恐怕周圍站着的這些人都會被他誤傷。
公儀嶺被他扣住腕骨,掙了一下并未掙脫,側頭對他道:“大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說了這麼多,他們無非想要置我于死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你告訴我,我還站在這邊與他們廢話什麼?”
公儀岚沉聲道:“即便是你傷了他們所有人,也隻會讓他們覺得是你被揭穿了,惱羞成怒之下出手傷人!”
公儀嶺道:“大哥,你沒聽到他們都在說什麼嗎?!他們污蔑謾罵我也就罷了,如今還帶上了雲靈山!像他們這樣是非不分的人,我與他們還有什麼話可說?即便那些不是我做的,可他們橫豎都要降罪于我,還不如直接讓我出手坐實此事!”
“阿嶺,你冷靜一點!你沒有做過這些!你沒有錯!”
公儀岚努力讓他鎮定下來,可公儀嶺心頭卻是一陣悲涼。
時至今日,他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與其眼看着他們污蔑,倒不如直接在大殿上出了這口氣,叛逃宗門,撇幹淨他與雲靈山的關系,等日後再與這些人算總賬。
公儀岚何嘗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麼?
他凝視着公儀嶺的眼睛,輕歎了一口氣。
“阿嶺,你要走正道。”
公儀嶺愣愣地望着公儀岚,身上突然沒了力氣,周圍暴漲的靈力也随着他的這一句話逐漸平息下來。
可是,就在他卸力之時,公儀岚卻忽然出手,直接将他給打暈了過去。
公儀嶺隻來得及露出一個驚詫的表情,甚至沒說出一句話,便兩眼一黑,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公儀岚把他扶住,轉身欲走。
燕淵以為他們想逃,當即大喝了一聲:“站住!你們想幹什麼?想逃跑嗎?!”
公儀岚回頭,眼神冰涼,隻是這樣冷淡地看了燕淵一眼,并未答話。
燕淵從未見過公儀岚露出這樣的神情,一時間竟然覺得惶恐起來,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這樣的情況,善承長老也始料未及。
但公儀岚畢竟與司月吟定下婚約,就算是公儀嶺的過錯,他們也不能借此為難公儀岚,壞了兩家情誼,故而也沒有第一時間封閉三化殿的大門。
善承長老敲打道:“公儀岚,你應該知道,在會審結束前,私自帶罪犯離開,是個什麼罪名。”
公儀岚靜靜道:“善承長老,現在尚且沒有實質證據,那公儀嶺就不是罪犯。”
玄微長老冷哼道:“種種迹象都如此表明,難道你公儀宗主還要包庇他不成?”
這一句公儀宗主的稱呼,無異于是在提醒公儀岚自己的身份了。
如果隻是身為公儀嶺的兄長,那公儀岚的确可以這樣做,但他同時也是雲靈山的宗主,如此行徑,等于與其他宗門為敵。
公儀岚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些,沉默了片刻後,咬牙道:“這些事情疑點重重,還請兩位長老允我帶阿嶺回雲靈山關禁閉,再給我七日時間,我一定能查明真相,給大家一個交代。”
善承和玄微還沒說話,下面的弟子們就已經鬧翻了天。
“還給什麼時間調查?想要給我們交代,那就把人交出去啊!”
“一個背叛仙門,一個包庇弟弟,你們這樣可對得起自己死去的爹娘!”
公儀岚置若罔聞,再一次重複道:“請長老給我七日時間。”
旁邊席中也站出一人,走到公儀岚面前,毫不猶豫跪在了地上。
公儀岚驚道:“月吟?”
司月吟沒有回應他的話,而是對着兩位師父行了禮,叩首道:“師父,還請給阿岚七日的機會吧!”
看見長老歎了口氣,不為所動,齊元白等人也都忍不住出聲求情道:“長老,給岚兄七日時間,一定能查明真相!”
隻是,下面的圍觀弟子大多數并不買賬。
“我看,關七天時間是假,心虛想把人藏起來才是真!”
“就是!不把人交出來就是心虛!”
“我們憑什麼信你,要給你七天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