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公儀岚平靜道:“我以性命擔保,七日之後,一定能給大家一個交代。”
司月吟也完全沒想到他竟然會這樣說,一時愣在原地,片刻後才回過神來:“阿岚……”
她想要問,可是迎上的卻是公儀岚冷靜的目光,看着他對自己搖了搖頭。
而公儀岚這一句話,同時也震得在場所有人皆是一驚,三化殿内安靜得落針可聞。
沒人想到他竟然會為了保住公儀嶺,做到這樣的地步。
最先打破甯靜的還是公儀承悅那焦急的一聲:“宗主!”
他說完這一聲,随後更多的雲靈山弟子跟着他一同喊着,請他三思,不要沖動。
公儀岚閉了閉眼,狠下心沒有往承悅那邊看。
承悅極少這樣喚他,大概也是真的急了,才會這樣。
善承長老凝視着他,歎息道:“公儀岚,你何必如此……”
公儀岚挺了挺脊背,道:“他是我弟弟。”
也是他唯一的親人。
他這樣堅持,又拿自己性命作為擔保,一時間下面反駁的衆人也沒了話,等着善承長老開口。
善承清楚他的言下之意,眉心微動,似是思考了許久,最後道:“如你所願。”
底下齊元白幾人蓦然松了口氣。七日,雖然時間極短,但也算是個轉機,若是有他們幫忙的話,也許真的能查出真相。
公儀岚面上沒有一點波動,颔首對上座的兩位長老行了一禮,低聲道:“多謝長老。”
*
公儀嶺是第二日醒來的。
他一睜開眼,映入眼簾的牆面再熟悉不過,是他自己的房間。
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公儀嶺隻記得自己被大哥打暈以後便失去了意識,之後發生了什麼,一概不知。
他從床上坐起,擡手嘗試運起靈力,詫異地發現自己身上的傷竟然好了。
公儀嶺環顧房間,視線最終停留在了不遠處的桌案上,那裡放着許多瓶瓶罐罐,應該是藥靈閣裡拿過來的各種藥材。
不用想他也知道,肯定是公儀岚治好了他身上的傷。這些時日,公儀嶺身上大大小小受了不少傷,想要治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公儀岚應該為此花了不少靈丹妙藥。
房中隻有他一個人,公儀嶺張了張嘴,想喊人過來,但他大概是很久沒喝水了,聲音有點沙啞,隻能勉強喊了一句:“大哥?”
無人應答。
他的聲音不算小,若是在以往的話,院中的仙侍一定能聽到。
公儀嶺下了床,推開了房門,被外面的陽光刺痛了眼,緩了許久,才重新看清楚了院内的場景。
整個院落都被透明的結界籠罩,他又被關起來了。
所幸院門口守了兩個仙侍,公儀嶺走了過去,問兩人道:“我是怎麼回雲靈山的,大哥呢?”
仙侍聽到響動,忙轉身過來,兩兩交換了一個眼神,躊躇道:“嶺師兄,會審結束後,是宗主親自帶您回來的。”
“會審結束了?”公儀嶺皺眉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何大哥又設下結界了?”
仙侍面露為難,頓了頓,才道:“昨日便結束了,嶺師兄。宗主交代過了,這七日時間,您都得待在房内,不可出來。”
另一個仙侍強顔歡笑:“嶺師兄,您從前不是最喜歡待在房中嗎?這幾日您就安心調息,恢複身子,其餘的事情,宗主說他自會處理。”
公儀嶺看出他們是在安慰自己,但不管他如何追問,這兩個仙侍顯然是受了公儀岚下的命令,再三回避,不願據實相告。
公儀嶺在院門口軟磨硬泡了半個時辰,也沒能從他們口中問出一點話,最後累得在結界邊上就坐下了,還是不死心地追問。
但那兩個仙侍,一開始還能與他說上兩句,後面便直接閉口不答,專心看門,不再理會公儀嶺說什麼了,一個時辰後,還十分貼心地給公儀嶺扔了一根釣魚竿子,囑托他要是無聊的話,便在院裡釣魚解悶。
公儀嶺拿着釣魚竿,淩亂了。
這樣的時候,他還怎麼能釣得進去魚?不把事情搞清楚,他能安心嗎?
他望了望院中的那汪池水,看見裡面多了不少魚,想來是公儀岚怕他寂寞,給了他這些池魚作伴。
他甚至開始思考起來,是不是三化殿上已經定完了他的罪,所以大哥向長老給他争取來了七天,算是臨終關懷,能讓他走得安心一些。
公儀嶺把這個可能性說給了仙侍聽,期盼着能從他們的表情上分析出點什麼,可那兩個仙侍像是鐵了心一樣,都沒給他一個眼神,直接假裝沒聽見。
他就這樣在自家的院落裡度過了七日。
這七日,除了門口的那兩個仙侍看守,山中沒有任何一個人過來探視他,不要說公儀岚,他就連公儀承悅的面都沒見上。
于是,公儀嶺把這幾日當作了自己人生中最後的七日,每日在院裡,看着潺潺流水,看着日升日落。直到最後一夜,他熬了整整一晚,看着黎明将近,半邊天露白,靜靜等待着天亮以後會發生的事情。
但是,在他等到公儀岚放他出來以前,他先等到了另一樣東西。
當那紫錦信函落到自己手中的時候,公儀嶺愣住了。
公儀岚設下的結界極強,把所有外界的訊息阻隔在了外面,同時也沒留給他一封信。
公儀嶺覺得齊元白他們應該是給他寫了信的,但承悅沒過來,自然也就交不到他手裡。
他下意識地擡頭望天,見那結界還好端端地設在那裡,遲鈍的腦子這才轉過彎來。
并非結界消散,才讓他親手收到了信,而是寄信的人,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這才把這封信送入了結界中。
公儀嶺低頭去看,與以前的那些信函封面并無不同,依舊是蓋上了燕蓉的印章。
不知為何,拿着這封信,他心中蔓延出惶恐的情緒。
燕蓉把這個信寄到他手上定然費了不少心思,不然也不會在第七日的清晨才送到。
能讓她這樣費心的信,裡面寫的内容會有多重要?公儀嶺不敢去想。
他深吸了一口氣,逼得自己鎮定下來,拆開了紫錦信函。
公儀嶺指尖微顫,打開了裡面的信箋,隻掃了兩眼,一顆心便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