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兒似乎默算了一會兒時間,試探問道:“我有個不情之請。”
公儀嶺很耐心問她:“你說。”
莺兒臉上看起來有些落寞,猶豫了很久才開口:“我沒有親人,過年也隻能待在霁月茶樓,若是您來得及的話,可否與我一起吃一頓年夜飯……您不要誤會,我将仙人哥哥當作兄長看待,雖然今年怕是見不到他了,但是您有的時候會給我一種錯覺,總覺得是他回來看我了,所以……”
公儀嶺明白了她的意思,覺得大概是因為面容相似的原因,才會給她這樣的錯覺。
他點頭道:“等我處理完事情,得了空的話,便與你吃一頓飯再離開。”
莺兒沒想到他竟然同意了,面上欣喜,連連點頭。
“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你早些休息。”公儀嶺起身與她告辭,臨行前又叮囑道:“若是有人問起,你便說這幾日從未見過我。”
莺兒也施了一禮,應道:“公儀宗主,您放心,我不會說的。”
*
從霁月茶樓離開已是戌時,這個時辰,是醉春風最熱鬧的時辰,也是最好混入人群的時機。
公儀嶺并不會易容術,全靠着屏息凝神、隐匿身形的術法,刻意把自己的存在感壓到最低,哪怕經過人身旁,也隻會覺得是旁邊一陣風吹過,等他們回頭去看,根本無人。
醉春風正中央的台子旁撒着各種花瓣,台上正有美人翩翩起舞,他在角落側耳聽着裡面客人的聲音,立刻就知道了老鸨這會兒并不在醉春風内,而是在長樂坊之中。
但二樓的欄杆旁,每隔幾米便站着一個穿着樸素、十分壯實的人,想必就是莺兒口中的那些民間高手了。
而莺兒與他說的老鸨那房間,竟然就是他當時進入長樂坊的入口。
他此番隐瞞了身份過來,若是正大光明召來姑娘們帶上去,難保不會被那位月娘認出來,因此也隻能自己孤身一人前去。而如果自己朝着柳夫人的房間去的話,肯定是會被那幾個看守的人給攔下,打草驚蛇。
稍加思考後,公儀嶺知道,他若是在不驚動那些人的情況下想要進去,唯一的辦法也就隻有用陣法傳進去了。
醉春風内人多眼雜,他便是要畫陣,也得做得悄無聲息。
此行出來,公儀嶺沒帶來朱砂之類的東西,眼下唯一能用的也就隻有自己的血了。
指尖割開了一個口子,公儀嶺憑空畫了幾個血咒和紋路後,眨眼間便從原地消失不見了。
樓下到樓上的這麼點距離,這樣低級的傳送陣,他是斷然不可能失手的。等到公儀嶺再次睜眼,已然穩穩進入了那扇門中。
屋内的陳設與從前一緻,裡面除了他再無旁人,這讓公儀嶺稍微心安,也省得再與人打一架暴露行蹤。
他小心翼翼地朝着中央的芙蓉暖帳走去,俯下身往床榻下摸索,沒一會便摸到了底下的暗格。
這暗格做得精巧,一碰就知道那頭連着什麼東西。
想起莺兒叮囑過的暗器,為了保險起見,公儀嶺還是提前抽出了徹雲劍防身,手上稍稍用力,立刻拉出了底下的暗格。
“咻咻咻——”
公儀嶺剛拉出來,耳畔立刻就是三聲飛矢,朝着他呼嘯而來。公儀嶺眼眸一凝,瞬間淩空捏住了一根,手上徹雲劍閃過,劈斷了另外兩根。
他不敢大意,屏息凝神戒備了一會兒,确認了再無暗器,才重新放下了徹雲劍。
公儀嶺淺淺地判斷了一下這些飛矢的軌迹,發現它們并不緻命,大多是朝着人的腿去的,想來是存了個活捉的意思,也難怪莺兒的腿會變成那樣了。
既已驚動機關,長樂坊那邊肯定會有所察覺,指不定過幾分鐘柳夫人就會帶着人沖進來了。
公儀嶺不敢耽誤時間,将手中斷箭丢在地上,開始仔細翻找起暗格裡的東西。
如莺兒所說,最上面的一沓紙全都是樓裡姑娘們的賣身契,旁邊還存了一小包金銀細軟,隻有最下面的一張才是醉春風的地契。
他将地契抽出,飛快地掃上了一眼,等目光停在地契上面簽的名字後,整個人頓時凝固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