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語也心頭一緊,被扯得生疼,她咬了下唇,問道:“怎麼這麼憔悴?哭了?”
疼得聲音也有些顫抖。
一星期前見到還沒有這麼單薄,這麼弱小。
是絕望壓垮了文心。
她臉上還有深淺不一的淚痕,黏黏糊糊,又酸酸鹹鹹,弄得皮膚很不舒服。
聽到溫語的聲音,那麼柔軟的關切,她更痛了,痛得還沒走遠的眼淚又折返回來,崩潰似的往外瀉出來。
她不知所措地說:“沒,沒有。”
可“啪啪”滴落的眼淚太多了,多到眼睛再次被模糊,她擡手,用濡濕的手背用力地擦掉,越擦越黏黏糊糊,她頂着亂七八糟的思緒,又說:“嗯,哭了,有點......”難受。
可是沒說出口,又哽咽住了,好似飽經風霜的碟片,被歲月磨出了痕迹,播放的時候沒那麼流暢,時不時會出現卡碟。
溫語習慣性地身子前傾,手臂也微微擡起,想抱一抱她,太心疼了,怎麼哭成這樣,比分手那天還要歇斯底裡。
可是她現在已經沒有能夠用這種方式安慰她的身份了。
“不哭了,先進去,好不好?”溫語輕輕地說,像是在哄。
“我......忘了。”文心顧不上擦淚,慌亂地給溫語開了門進去。
密碼沒換過,是溫語知道的那個,可是一切回到初識,她不能随意進來家裡,甚至比最初更加陌生,她都不能随意來找她了。
“不用換鞋了,随便吧。”進門之後,文心說。
但溫語還是換了,她知道拖鞋在哪,她看到以前穿的那雙還在,就穿它了。
文心看着她換了鞋,走進客廳,招呼她坐下,自己站着,不知要說什麼,能如何開口,心頭一片淩亂。
溫語坐下後,才問她:“你要不要先去洗個臉?”
文心又下意識地擦了一下腮邊,被淚水浸濕得有點癢:“好,那你坐一下。”
她走到浴室,雙手接了點清水,把臉打濕,一時間都忘了用毛巾擦會更舒服。
她滿腦子都在想:怎麼會來得這麼突如其來,猝不及防,看見自己最狼狽不堪的樣子,其實之前的狀态并不至于這麼糟糕。
偏偏在這時候出現,文心諷刺地笑了。
看着鏡子裡被折磨得有點變形的醜陋的自己,無地自容,罪有應得。
等了有一會,溫語不放心,過來看她,站在門口問:“好點了嗎?”
文心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收一收撐在洗手台的雙手,擰緊水龍頭,走出來,臉上還有未幹的水珠。
溫語皺了皺眉,要說什麼,聽到她說:“嗯,喝水嗎?我去煮,家裡隻有冷的,你的胃......”
欲言又止,說不下去了,總是記得她的習慣,她的禁忌,她的一切一切,無處不在。
“好。”溫語走回去沙發坐下。
文心去接了水,又回到客廳,手忙腳亂一通,終于把水壺放在底座上,抿了一下嘴唇。
“沒按開關。”溫語細着嗓子提醒。
“啊?哦,對。”
文心遲鈍地按下開關,然後兩人又陷入一陣沉默。
一分鐘後,開水沸騰的聲音如破冰,又像是嘲諷,因為曾經在這個沸騰,是享受,幸福。
溫語見水跳到一百度已經有一會兒了,但文心沒有要倒的意思,低着頭,雖然沒有在哭,但是雙目失神地盯着茶幾,咬着唇發呆。
她又提醒了一句:“水開了。”
輕輕地,害怕驚擾到出神的文心。
文心呆滞地看着溫語,沒反應,溫語沒再說,側過身把水壺拿過來,給自己倒了一杯。她怕文心恍惚間等下把自己燙傷。
文心由着她倒水,看着她倒完,看着她歙動的嘴唇,聽到她問:“想說什麼?”
那天在宴會上,說要聊一下的。
“我......我以為你不會找我了。”文心說的語氣很低很低,像是在責怪,又像是在認錯。
溫語還是一如既往地耐心解釋說:“我那天,答應了爺爺陪他回家,陪他去看奶奶,本來隔天要給你發信息,但是感冒了,一點點發燒,我怕傳染你,就沒找你。”
“後來有些咳嗽,所以沒找你。現在好了,但是又覺得可能太久了,發給你,不确定你還願不願意聊,就直接過來了。”
“怎麼會感冒了?完全好了嗎?”文心緊着眉頭,定定地看着她。
劇烈跳動的心髒似乎被這句話打了一陣針鎮定劑,有節奏地緩了下來。
原來不是她在權衡,是她身體不舒服,是她不舒服的時候還擔心傳染給自己,那是不是說明那個位置,還屬于自己?
溫語淡淡地說:“可能那天宴會喝了點酒,回去的時候吹了風,現在沒事了。”
“那就好,”文心放心了點,收回了目光,又低低地說,“我......對不起......”
“你不用說這三個字,不管我們的關系最後發展成什麼樣,我都不想聽到這三個字,不想你用這些字眼。”
這樣會讓我再次想起我們的過去的時候,感到無法接受事實的痛。
“那我,要說什麼?”文心不知道除了道歉,還能做什麼補償。
“你怎麼不來找我? ”溫語看着杯裡的水蒸騰的熱氣,話音落在文心的臉上。
“我不敢。 ”文心也不敢看她。
“那你現在怎麼敢? ”
“再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好心疼你,想抱抱你。”文心說話間擡起頭,對上溫語的目光,又被扯痛了一下,将自己的視線撤回。
溫語依舊看着她,将她微妙的神情收在眼裡:“隻是因為心疼想抱?”
“啊?”
“不愛了嗎?”
溫語也低下頭,不敢看着文心聽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