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騰的巨力翻江倒海攪動內腑,絕境中,顧希宵隻覺一股中正純和的熱意湧入丹田,經脈間亂竄的野獸被一一收服歸籠,又細細梳理胸口背後幾處淤塞,漸漸百川入海,重歸正道。等到意識恢複,隻見李蓮花已換上他拿來的睡衣,正在閉目調息。此番幫他收服體内失控的真氣消耗不少,顧希宵見他額間見汗臉色發白,想到他高熱中還替自己運功,心裡澀得如同砂紙擦過一般。
“守心凝神!你剛走火入魔,萬不可再憂思多慮!”李蓮花突然喝到。顧希宵心神一秉,忙隔絕心魔,專心調息。
等到再度睜眼,李蓮花已在身旁睡下,他忙去摸人額頭,觸手涼浸浸的,哪裡還有半分熱度。他吐出一口濁氣,才覺丹田暖暖的十分受用,一凝神發現自己體内竟多出一股内力,至純至和守内哺外,和他原先所練的少林達摩心法并無半點相沖。正愣神間,隻聽身旁輕輕歎道:“鬧了一夜天都快亮了,上午那幾位保管又要來問,你不如回自己房間睡一會兒,或再去運轉個周天?”
顧希宵回了個“嗯”字,人卻沒動。
李蓮花又道:”我熱度已退,你不是摸過了?至于幫你收服真氣這種小事,你既知我是什麼人,就該知道這點内力損耗對我來說不算什麼,過陣子就能練回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顧希宵眼瞅着那人臉上又白回一個色号,連唇上都失了血色,心道這人不光耗了内力為他壓制,還留了一波在他體内鎮着。之前聽他高高興興說内力恢複了四五成,如今瞧這架勢,也不知道剩沒剩下一兩成!這見鬼的天下第一,見天的各種胡來,明明弱得跟個紙糊的似的,偏要沒事逞能。上回陽台事件還真沒叫他長半點記性……
顧希宵有心要探他的内力,直覺這人雖然抱胸側躺,卻全身上下步滿戒備。他想了想,終是離開了房間。
天上繁星依舊,他剛疏通經脈,又得了揚州慢的内力,此刻毫無困意。回想過去的一天,他有一種自己養熟的咪被強行鑒定為老虎的感覺,哪兒哪兒都不真實不舒坦。
在群裡發了一切平安的訊息,又給傅雲深回了短信。他去廚房拿了一次性廚巾,擦淨茶幾上的鳥糞殘渣,又從凍格裡取出生牛肉,化凍後切成細細小條碼在碟中。做完一切,依然毫無睡意,隻好盤腿打坐,用自己的達摩心法将新得的内力細細運轉。
他能感覺這股純陽内力十分柔和舒緩,也不知有多少,簡直取之不竭,躁動不已的經絡由大股内力行轉後,無不妥帖舒适,等到一個周天運行完畢,隻覺神清氣爽、靈台清明。
猛然想起李蓮花的衣物還在路虎後備箱裡,昨夜背人上樓時神不守舍,壓根把這事給忘了。等到他下樓提了拉杆箱上來,天光已亮,客廳裡的小破鳥已鑽出紙巾盒,站在樹枝搭的鳥架上扇動翅膀張口讨食,坐在沙發上的青年正摸索着用鑷子把小牛肉條一根根往鳥嘴裡放,這會兒聽到他開門的聲音便說:“包子和燒麥剛開始蒸,八寶粥也還要一會兒。你若餓了,上次超市買的早餐包還剩兩個。“
顧希宵站在門邊瞧着,一切仿若昨日,并無半點不同。他打開拉杆箱,從暗袋裡取出玉佩,走過去放在茶幾上。那人伸手摸了摸,哂笑道:
“你還真去劈了海?”
“拿好了,這可是你的祖傳玉佩。”
“你先幫我收着吧,我眼睛不方便,容易丟東西。”李蓮花漫不經心喂着鳥,仿佛交給他的隻是個無足輕重的物件兒。
見那人淡定的不像話,顧希宵掏出手機就是一愣,念力48,倒沒有再上升的迹象。數據大更時不是隻有20多?昨夜發生了什麼?這人發個燒還把念燒出來了?他細細回想,走火入魔之前,那人似乎提到了哥哥?他哥哥名叫——李相顯……嘶,頭又開始疼了……
他一抽氣,腕間就搭上了兩根手指。
“想什麼呢?讓你好好調息你調了麼?我怎麼覺得你練得内功這麼不靠譜呢?動不動就冒火星子?”
“怎麼不靠譜了,我這可是有傳承的少林正宗達摩心法。”
“那就是路子不對,煉體有餘内調不足,我倒是知道個凝神靜氣訣,你不妨練上一練,不指望你一把年紀能練出什麼修為來,安神守心還是挺管用的,也免得動不動就走火入魔,累人累已的。”
“誰動不動就走火入魔了,我練了二十多年都好好的,碰上你才出的岔子,沒準就是你克我!”話說着說着就豁邊,見對面眉間又擰出了川字,顧希宵默默給了自己兩個大嘴巴:“喂,别緊張兮兮的,我說着玩兒的,你沒那麼迷信吧?”
“我就是迷信啊,我們古代人哪個不迷信的?那些個鬼鬼怪怪相生相克,甯可信其有!所以話不要亂說。真是吓死人了!”這人一邊嘴裡說着吓死,一邊有條不紊地從茶幾下方摸出一疊紙,上面用鉛筆重重寫着些口訣,還畫着姿勢各異的小人。
“這是凝神靜氣訣的口訣和圖譜,你沒事就拿去練練,總歸有所脾益。”
顧希宵接過來略了略,整整幾大張A4紙,圖文并茂,筆力深重,有些字迹稍顯模糊,字裡行間還有不少淡淡鉛灰指印,明顯寫完後還摸着細細校過,也不知他是何時備下的,再看口訣:“神以心為主,心靜則神安,欲練元氣如何,屏氣瞑目穿膝坐……”顧希宵一目十行,忽而福至心靈脫口而出:“你這不會是揚州慢吧?”
正在喂鳥的手一抖,鑷子上的小牛肉條“吧嗒”一聲掉了。小栗子對着顧希宵“啾”了一嘴,圓溜溜的黑豆眼裡全是警告和威脅。李蓮花趕緊給它順毛,又獻上一條牛肉,安撫好鳥主子才一臉無語道:“怎麼普普通通一個靜心凝神訣還能想到揚州慢?我當年好歹也是天下第一高手,見多識廣的武林盟主,難道除了揚州慢,就不能會些别的功夫了?而且我看你呀,從沒練過上乘内功心法,就算我有心傳你揚州慢,你也學不會啊,能把這靜心凝神決練下來,就算你資質不錯了。”
“你還天下第一?武林盟主?夜裡是誰可憐巴巴求我——哥我錯了你别生氣,怎麼罰都可以,但别點我穴道?”
李蓮花頓時垮下臉:“我昨夜說了這麼多胡話,你怎麼隻記最不打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