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不是忘了?您還未問過魔尊大人的意思呢。”
一言既出,在場所有黑袍都抖了抖,另外兩名面具人渾身一顫,同時屈膝跪倒在地:
“尊使息怒,他、他是新來的,不懂規矩,和我們無關啊!”
林思源歪了歪腦袋,收了雙翼緩緩落到地面。一步步向還站着的那個面具人走過去。
“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百曉,見過尊使。”面具人微微躬身。
“原來你就是百曉。我出發前就已請示過魔尊大人,他沒有回應,那就意味着和之前一樣,他拒絕了這次的祭品。你有異議?”
“如果小的沒記錯的話,前幾次魔尊大人雖然沒說話,但明确搖了頭。但這次,大人沒做任何表示,那應該待定的意思。或許大人是想親眼見過祭品,再做定奪呢?煩請尊使按照規矩,喚出靈息,确認魔尊大人的心意後,再做決斷。”
“不必多此一舉,夜已深重,魔尊大人早已安眠,我們若為了這點小事去打攪他,惹他生氣,豈不自讨苦吃?百曉,聽聞你一直在大人身邊侍奉,想必應該很清楚,大人最讨厭的就是自作聰明,多嘴多舌的人。”
“确實,魔尊大人一向最讨厭自作聰明,替他胡亂做主的人了。”
“你!……百曉,你果然知道得不少,仗着在大人身邊侍奉久了,連規矩都不放在眼裡了嗎?我今日,就替他好好教你吧!”
林思源言罷一伸手,掌中顯出一把漆黑短刃。百曉見之終于臉上變色,渾身發抖:
“這、這是魔尊大人當年讨逆平叛所用的‘裂魄'!小的究竟犯了何罪,竟勞動尊使請出此物?”
林思源見那伶牙俐齒的小魔使終于露出瑟縮之态,一字一句得意道:“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你的膽子,足夠抵上一根‘裂魄’了!”她手腕輕揚,眼看就要催動那枚“裂魄”射向小魔使,卻聽得有人懶散歎道:
“啊,真受不了。九鳳啊,身為一個不知千百歲雞皮鶴發的上古老魔,你能不能不要用這具可愛小女孩的皮囊聲線來說話啊,聽得我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林思源愕然回頭,看向被懸在半空的男人。她深深吸氣,眼中立起金色豎瞳,顫抖道:“你說什麼?”
男人學她的樣子歪了歪頭,輕啟嘴唇,清晰道:
“我是說,你這個樣子,真叫人惡心透了!”
林思源心神俱震,手腕一抖,掌中那枚裂魄便朝李蓮花急射過去。
裂魄正中心口,墨色漣漪電流般的襲過全身。男人神色不變,額間卻肉眼可見迅速沁出汗珠。林思源展開雙翼飛向他,得意欣賞他眼中的意外:
“李叔叔,你好天真,莫非認為二區法器就傷你不得?真不巧,我們魔尊所制的裂魄,是直接作用于元神靈相,理論上對三界生靈俱能生效。不過,确實還是第一次施用于人類呢。”
她拍打墨色雙翼,圍着李蓮花轉了幾圈,沒能汲取到任何可用能量,失望道:“看來對你,确實效果不大嘛。”她伸了伸手臂,又一枚“裂魄”在掌中顯形。
李蓮花擡眼看了下她掌中那枚黑刃,嘴角微牽,輕聲道:“你們魔尊的習慣真不大好,這般危險的法器,怎能随随便便就叫野雞給叼走了呢?”
林思源眼中豎瞳再現,她伸指劃過男人銳利下颚線上滴落的汗珠,道:“好強悍的一張嘴,不如我們繼續,看看依你的元神強度究竟能挨上幾枚,才會神魂俱滅?”
她小手輕揮,眼看就要再次紮向李蓮花,五色炫光在她眼前轟然炸開。
炫光耀眼奪目,待衆人反應過來時,一柄冷色長劍已貫穿林思源左胸。
女孩圓睜雙目,金色豎瞳已變赤紅,尖利黑爪直取對方雙眼,卻被淩空一腳踢開,李蓮花右手利落拔劍,左腕依舊被鎖空中,他以此為支點,騰身上翻,手中弧光一抖,一道長長血線沖天而起,飛上樹梢。女孩張嘴欲罵,卻隻發出幾道破口氣音,她擡手摸了摸自己被切斷的喉嚨,滿臉驚詫,身軀一震,摔在了石台下方。
左腕仍被吊在空中,李蓮花擰了下眉,甩落睫毛上的汗滴,正勉力收縮腕骨,忽覺腕間一松,腰上已叫一條強有力的手臂環住。笛飛聲手起刀落,斬落他左手磁铐,落在石台上。他正欲帶人再度躍起,又聽得一聲輕笑。
“你若不顧他的死活,就盡管帶他走。”
笛飛聲身軀一震,利刃般的眼神射向出聲者。
名叫百曉的面具人不知何時已走到石台邊,兩下踢出蔽于石下隐隐燃燒的導線,一腳踏滅。他提了提臉上的面具,悠然道:“裂魄脫胎于怨刃,以夜忘川的黃泉之水凝煉而成,蠶食生靈元神,藥石無醫,不死不休。單憑他的元神強度,苟上三天都沒問題。隻是凡人肉身撐不了那麼久,也許明早就會爆體,總之今夜你們想讓他安然入眠,恐怕有點難咯。”
笛飛聲看了眼懷裡的人,見他臉色慘白,額角汗如雨下,全身都在微不可查細細顫動,眼神幾近渙散,見他看過來,才勉強凝起精神沖他微微搖頭。
他熟知他的極限,見此情形,已知百曉所言不虛,遂道:“既是藥石無醫,你能治?”
百曉輕笑:“當然。”
此話一出,衆黑袍一陣嘩然。
一個面具人顫顫躬身道:“三界之中,裂魄唯有他的親造者能解,你……尊駕究竟何人?”
百曉長袖輕撫,隻見先前第二枚“裂魄”在空中顯形,黑刃抖了抖,調轉方向,竟一頭紮進石台下林思源的肩膀。本應死透了的小女孩猝不及防,尖聲慘叫,在地下翻滾起來。
百曉負手而立,嘴角向上提起:“三區劍神果然名不虛傳,吃了一枚‘裂魄’還有如此能耐,隻可惜斬妖除魔前沒做好功課啊,鬼車九鳳有九頭九命,你方才兩劍要了她兩命,還有七命何解?先不說你身上‘裂魄’,單論除惡不盡,日後必遭反噬,你這做事毛燥的孩子啊!”
百曉說着緩步走近,笛飛聲旋即拔刀戒備,卻聽懷裡的人啞聲道:“閣下教訓得是,是我失察了。”他緊緊按住笛飛聲的刀柄輕聲道:“老笛,我沒事,這位并無惡意……容我和他……說上幾句……”
笛飛聲隻覺他氣息紊亂,極力穩住語聲卻壓不住尾音發虛,遂一咬牙,把人在石台上放穩,轉身躍下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