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抱住膝蓋,腦袋枕在臂彎裡,一副要睡在這裡的模樣。
沈夏深蹲下來,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桂花酒味,想起她喝了不少酒,這會估計是酒勁上來了。
酒量明明不怎麼樣,自己心裡卻沒點兒數。
沈夏深自小看到父親應酬喝醉回家的模樣,對喝酒這事挺抗拒,能不喝就不喝,剛才也就為了應景喝了兩三杯。
許燃不一樣,喝起酒來跟喝白開水似的,不知道還以為她海量,怎知酒量差到離譜。
“起來,回房間睡。”沈夏深見她身上穿得不多,粉黛色盤扣真絲外套,下面穿一條深米色針織羊毛裙,不怕冷似的,露着一截光潔的小腿。
夜裡氣溫降了不少,喝了酒坐在這裡,明天該着涼了。
許燃恍若未聞,趴在那裡一動不動。
沈夏深忍不住想歎氣。
但又覺得她這次喝醉比上次乖多了,至少沒拉着他錄視頻,表演直線行走,想幹脆把她抱回房間算了。
身體剛傾過去,準備拉起她的手,許燃忽然擡起頭來,眼睛水光朦胧地看着他。
而後,毫無預兆地,從正面抱住了他。
腦袋埋進他溫熱的頸窩間。
沈夏深動作一頓,怔在原地。
下一秒,懷裡的人往他脖頸處貼了貼,鼻尖輕輕磨蹭着他的側頸,似乎在聞他身上的氣息。
“你身上真好聞。”許燃的聲音被酒精浸泡得綿軟,帶着桂花香氣的溫熱氣體噴灑在沈夏深的側頸。
沈夏深渾身一僵,感覺有細小電流順着脖頸蔓延到四肢百骸,心跳也跟着亂了節奏。
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推了下許燃,想讓她松手:“你喝醉了。”
許燃沒覺得自己喝醉了,隻是感覺頭有點暈。
被他推了下,沒有松手,換了個姿勢,把額頭抵在他肩膀上。
“你不要推我。”她的聲音染上了幾分委屈,“我沒有醉。”
說着,許燃為了證明自己沒有醉,伸出兩根手指給他看。
“你看這是二。”
她一根一根慢吞吞地數:“一,二。沒錯,是二。”
敢問哪個清醒的正常人會做這種事。
“好,沒有醉。”沈夏深不知道拿這樣的許燃怎麼辦好,溫聲哄道,“睡這裡會着涼的,回房間睡好不好?”
“不要。”許燃拒絕了他的請求,松開他趴回膝蓋上,慢慢吐出兩個字,“頭暈。”
“乖。”沈夏深去牽她的手腕,“回去睡覺就不暈了。”
誰知許燃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腦袋上,軟着嗓子:“摸摸頭就不暈了。”
她的頭發蓬松柔順,手感摸起來像絲綢一般。
摸了兩下,沈夏深擔心明天某人酒醒會翻臉發脾氣,又不理人,他收回手:“好了。”
“沒好。”許燃睜開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一雙棕栗色的眼眸映着絢麗煙花,亮得像清流淺灣,眼下的淚痣純中帶欲。
從未見過許燃這個模樣,沈夏深的心好像化了一塊,太陽穴突突直跳。
“再摸。”在酒精作用下失去理智的許燃又去拉他的手。
沈夏深有種自己也喝醉了的錯覺,任由她拉過自己的手放到腦袋上。
摸沒幾下,街道上傳來一陣興奮的嚷嚷聲:“下雪了!”
沈夏深擡頭望去,潔白無暇的雪花揚揚灑灑從空中飄落。
聽到聲音的許燃好像瞬間清醒過來,坐直身子,仰起臉看向天空。
雪花給整個蘇州城加上了一層濾鏡,美得有些不太真切,像夢裡的場景。
許燃伸手去接雪花,又将落到掌心的雪花送到沈夏深面前:“你看,下雪了。”
沈夏深彎唇看她:“是啊,下雪了。”
許燃忽起站起來,開心地轉起圈圈:“下雪啦!”
沈夏深擔心她跌倒,伸手想扶她,結果被她拉着一起轉圈。
轉了幾圈,許燃腳子一個不穩,直直撲進他懷裡。
接着伸手勾着他的脖子,揚起臉看他,沖他笑得又甜又軟。
煙花不曾止息,映在她的眸底,襯得她眼睛雪亮,像全世界的星星都掉進了裡頭。
沈夏深被她這麼一笑,忽然感覺一陣頭暈目眩。
整個人都不清醒了,世界跟着旋轉起來。
時間似乎被無限拉長,懸停在這一刻。
雪花在飛舞,煙花在綻放,世界在旋轉,一切似乎亂了套。
許燃轉累又坐到台階上,說什麼都不肯回去睡覺,固執地說自己沒醉。
沈夏深實在拿她沒辦法,跟她一塊在台階上坐下,打算等她睡着再把她抱回房間。
夜深露重,又下了雪,沈夏深怕她着涼,把身上的羊絨外套脫下來披到她身上。
片刻,大街上傳來倒數的聲音:“十,九,八,七,六……”
與客廳裡電視裡倒數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樂!”
百發煙花齊放,雪花安靜飛舞。
沈夏深看着趴在膝蓋上的許燃,半張臉掩在黑色大衣下,阖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密而卷翹的睫毛,被風吹得微微發紅的鼻尖,長長的黑色卷發上落了零星雪花,五官精緻明豔中透着股難以言喻的脆弱美感。
沈夏深将落在她臉上的幾縷發絲别到耳後,輕聲開口,聲音比夏夜的晚風還要輕柔。
“生日快樂,許小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