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并肩,漸漸遠去。
王氏祖宅,西霞院内——
小丫鬟們一個個都戰戰兢兢地跪伏在院子裡,不敢靠近正房。
因為正房内陳氏正在大發脾氣。
她狠狠将桌上的茶盞全部推倒碎成一地瓷片,尤不解氣,又翻前兩日出繡好還沒來得及送給兒子的錦帕來剪。
她胸口一起一伏,大罵王琅:“那個死鬼女人要死怎麼也不帶上她兒子一起。一看就是個短命相,居然敢不把我放在眼裡……”
又罵王思:“當年就讓我守活寡,如今又要讓我抱着他的排位活,死了也不讓人安生。”
也許是她這樣發瘋過太多次,她的兒子王珩早已見怪不怪,習慣性遞了一杯茶水給母親,幽幽開口,“母親何必說的這樣難聽,有些事情并不是言語間就能解決的。
您想要綿表姐嫁過來為的就是斷了大哥的妻族助力,如今他要娶一個一無所有的長公主,您又不樂意了,真搞不懂你們女人在想什麼。”
被兒子教訓了一頓,陳氏心中很是不快,但她也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從小就老成,說話做事很有章法,她再是不悅也隻能咽下去,“娘也是一時氣糊塗了,這才一時口不擇言,珩兒說的對,長公主的确是個好人選。”
見母親服軟,王珩有些得意,順勢說起了另一遭,“婚事姑且不說,家裡守孝守制的事情娘才要好好計較一番。大哥跟随父親在金州多年,親信黨羽都在金州,他不會在琅琊久留的。
最遲翻過年也該回金州去,畢竟那裡更像大哥的家。
可按照規矩,繼承家業的長子要在家中守孝三年,如果大哥不在家,誰來替父親守孝呢?若是有長子之外的其他人替家主守孝,從禮法上來說這個人才更适合做王家的繼承人,到時候我們才算真正撼動了大哥的地位。
母親您不要像個市井婦女似的,總是抓着細枝末節的事情不放。”
王珩的話如同一根刺狠狠紮進陳氏心裡。
她不得不承認兒子說的更有道理,可她實在做不到對王思一點怨恨也沒有。
謝氏的死又不是她的錯,她隻是聽從家族安排嫁來王家而已,他居然大婚第二天就跑了,讓她淪為全族的笑柄。
如果不是大婚當天,她留了心眼聽從母親的話往合卺酒下了點東西,使得兩人順利圓了房,她甚至都不能有個兒子傍身。
就算是這樣,他們行房時他居然還在叫亡妻的名字,這對從小自恃甚高的陳家小姐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她當然怨恨王思,怨恨死去的謝氏,怨恨王思和謝氏的兒子,甚至她其實也很怨恨與王思生下的這個兒子。
是他們,讓天之驕女般長大的女郎困在這小小的四方院子裡。
天知道她多羨慕嫁去顯陽宮裡做貴妃的姑母,那可是掌掴太後也無人敢阻的,那才叫痛快,而她卻隻能被這些給她提鞋都不配的爛人羞辱。
“你小小年紀天天瞎琢磨,也不見長個子,就是心思太多。
你真要有本事,怎麼沒見讓你祖父更喜歡你一點,你看你大哥一回來,三言兩語你祖父又被說服了。
什麼時候你能有你大哥一半的能耐我就知足了。”
陳氏再次像往常一樣教訓王珩,并沒有察覺到王珩眼底怨毒的目光,也沒有察覺到兒子很久沒叫自己娘親了。
她噼裡啪啦竹筒倒豆子似的一陣發洩,這才感覺心中的怨氣消散了些,招手讓從小貼身陪伴她的乳娘進來。
“你去給我死盯着永甯那個小丫頭……”
陳氏的眼睛裡充滿了狠毒與算計。
不是這麼寶貝嗎?不是兩情相悅嗎?
憑什麼自己過得這麼慘,王思的兒子還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就讓這對野鴛鴦自己選吧,誰死誰活,這可真是亘古不變的好話題啊。”
陳氏“桀桀桀”笑得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