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還有傷,歇着吧。”桑青野垂眸見她粉面含怒亦知她心裡憤恨,可眼下并非好時機,于是他低聲寬慰道:“苗夷生性狡詐,隻怕今日沒那麼簡單。”
華婉甯心裡又氣又恨,方才擦掉的眼淚又不受控制地落下來,眼稍泛起絲絲血痕,實在令人心疼。
桑青野見她這樣,無奈地撓了撓頭:“阿甯你放心,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華婉甯聞言,輕輕吸了吸鼻子,雖然有些失态但好歹止住了眼淚,她輕輕嘟了嘟嘴嗫喏道:“我已經親手報仇了。”她想到那個在自己手中喪命的苗人,心頭忽然湧上幾分快感,大仇得報,原來是這種感覺!
四目相對,桑青野噗嗤一笑,玩味的語氣中亦帶着幾分贊許:“也對,阿甯女俠英勇無雙,何須旁人代勞!”
見她的神色和緩了些,他才繼續解釋:“苗夷與我們向來不和,今日無非是想借由此事發難,背後定另有緣由。”
華婉甯恍然大悟,随後又擔憂道:“那,那你可有應對之策?”
桑青野睨她一眼,硬朗的眸光中閃過一絲不屑:“嘁,區區苗夷何需對策?”
他挺了挺胸膛傲然而視:“打一頓就老實了。”
華婉甯啞然,心想還以為他有什麼錦囊妙計呢,果然是個莽漢!
桑青野不再耽誤,囑咐她安生待在家裡,自己便提起長劍往龍門去。
苗寨來了幾十名手持棍棒的壯漢,他們将一具已經泡得發漲的屍體擺在漢人寨的龍門前頭。
“快出來!殺人償命!”
“桑青野!快出來!”
“你們這些無良漢人,殺我苗寨巫師,真是大逆不道!”
桑青野命人打開龍門。
他一馬當先,矗立在苗人面前。
苗人大多體型消瘦,高顴骨,黑皮膚,無論男女都以烏帕包頭。
“你就是桑青野?”帶頭的那個人仰着臉率先開口。
桑青野未語,居高臨下地睥睨衆人。
對方隻聽過漢人寨的六郎身高九尺,威武雄壯。可今日畢竟是頭一回見到真人,他默默打量着寬肩窄腰,夭矯不群的桑青野,相比之下,自己的氣勢陡然弱了幾分。
“問你話呢!怎麼?不敢答應?”苗人繼續發難。
丙安舉起手裡的長棍直指對方鼻尖:“不容放肆!”
桑青野自顧自舉起手中尚未脫鞘的長劍,饒有興趣地挑起蓋在那具男屍上的白布。
白布之下,男子猙獰浮腫的死相果然觸目驚心。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桑青野卻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滿意的微笑。
此時玄陳寨的當家人桑奎也領着族人前來助陣,龍門内外,都是精壯武裝的男子,幾乎将苗人團團包圍住。
黑瘦的苗人卻絲毫不見懼色,反而氣勢更兇:“你們的人殺了我們的巫師!這筆賬怎麼算?”
桑青野挑眉:“死有餘辜,有何可算?”
“你!”對面的人立即暴怒:“巫師通靈,銜接天地,你們這群無知的漢人,膽敢不敬天地?”
這群苗人提起巫師,皆雙手合十仰頭望着天,虔誠笃定的模樣,令對面的漢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我們今日奉寨主之命前來索要兇手!”
“對,血債血償!”
苗人群情激憤,紛紛舉着手裡的棍棒叫嚣起來:
“交出兇手!”
“一命抵一命!”
桑氏族人見狀自然不甘示弱:
“你們惡人先告狀!”
“你們無緣無故偷襲在先,我們還沒算賬呢!”
“分明是那人死有餘辜。”
“人命關天,不容狡辯,拿命來抵!!”
“血債血償!!!!”
兩方争執不休,聲浪一陣高過一陣,桑青野站在前頭高喊一句:“住口!”
混亂的場面才漸漸安靜下來,衆人都看着人高馬大的桑青野。
“我未追究你們的責任,你們倒先送上門來,哼。”他滿臉不屑:“看樣子,昨晚救火還是不夠累?”
“你!”
苗人頭目被被戳到痛處,瞬間張牙舞爪起來:“你們這群漢人果真是喪盡天良,先殺我巫師,又燒我糧倉!天神呐,您一定要懲罰這些無良之人!這些沒有信仰的漢人!簡直是天地難容······”
他一邊說一邊雙手合十望向天空,口中念念有詞。
衆人都知苗人笃行巫蠱之術,眼前這人又是禱告又是轉圈的,不知在搞什麼鬼,桑氏族人漸漸有些擔憂,莫非是在下什麼咒?
衆人面面相觑。
桑奎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熱鬧:“六弟,都是一個山裡頭讨生活的人,别傷了和氣。”
他一副和事佬的模樣悠悠開口:“是誰殺了苗人巫師呐?”一邊說一邊環顧四周,尚不知兇手是誰。
桑青野見他這樣,眸光瞬間暗了幾分:“一個巫師,死有餘辜。怎麼,三哥要主持公道?”
桑奎聞言立即讪笑着擺擺手:“哈哈,怎麼會呢?六弟你氣性大,如今才當家,切莫小事化大。”
“小事?”桑青野看了看桑奎又看了一眼對面念念有詞的苗人,忽然覺得很有趣。
桑奎湊到他耳邊:“你聽我一句勸,苗人善巫蠱,不好惹,你莫犯渾!”桑奎充滿警告地看了桑青野一眼:“咱們全族老少可經不起瞎折騰,趕緊把兇手喊出來,大事化小!
“三哥預備如何大事化小?”桑青野充滿好奇地望着桑奎。
桑奎嫌棄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首說道:“畢竟死了人,此時再論對錯又有何意?”
“這樣吧。”他叫住對面的苗人,狀似慷慨道:“以命相抵是不可能的;不如就讓兇手當着衆人的面向逝者磕個頭賠罪,此事就算翻篇了,如何?”
此話一出,人群中頓時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