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童桐抱着膝蓋,側着頭看他。
柏明德眼神無光,呆呆地看着地面,每口呼吸都透着疲憊。
他好像真的很累,童桐想着。
又靜靜地等了一會,就在童桐以為柏明德不會再說話的時候,他又開口了。
“純純才三歲,好小好小。”柏明德伸手比劃着。
童桐默默看着,隻覺得不管是誰,人都不會像他比劃得那麼小。
柏明德緩慢地眨着眼,瞳孔根本沒有聚焦。仿佛眼前有人一樣,用手指關節背部,輕撫着誰。
“才這麼小,怎麼就生病了呢?這麼乖,都不哭的。”柏明德收回了手,目光漂浮着落在某處。
童桐沒有搭話,她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刺探柏明德的隐私。
“爸媽别哭了。錢我還能掙。”柏明德輕輕擡着頭,嘟嘟囔囔地說着,“我不累,真的不累。等把妹妹治好了,我就退役,一直陪着你們還不行嗎?”
是妹妹啊。童桐恍然。
可是,才三歲,到底得了什麼病,才逼得柏明德不顧身體,滿世界打比賽掙獎金?
身為當前世界第一,柏明德的積蓄絕對不少,不光是比賽獎金,還有官方獎勵、商業活動廣告收入等等。
不到萬不得已,柏明德哪會以職業生涯為代價,就為了掙那些杯水車薪的獎金?
這一晚,童桐陪着柏明德蹲了很久,從他毫無意義的喃喃細語中,得知了太多不該知道的故事。
為了控制又哭又鬧的夢遊小隊長,童桐灌了兩瓶體力藥水,才把人拽回酒店,确保他自己還記得怎麼刷卡進屋,童桐才狠狠松了口氣。
回到房間,童桐開始整理思緒。
柏明德的妹妹得的是心髒病,由于年紀太少,遲遲等不到适配移植捐贈,而且國内可以進行幼兒心髒移植手術的專家又太少。
眼下柏明德隻能讓妹妹柏明純待在醫院裡,用機器維持着心髒運轉。但這樣做無異于燒錢,且柏明純的心髒隻會越來越弱,時間長了仍然有生命危險。
柏明德透支自己的職業生涯,不過是為了給他妹妹求一線生機,無論多麼渺茫。
但誰都不知道……
童桐點開系統頁面,翻看着道具商城。
這一線生機,在她手裡。
童桐知道,柏明德會為了他妹妹的生命,付出所有。
但她不需要他的所有,她隻需要他,成為自己職業路上的一個最重要的階梯。
第二天清晨。
柏明德從酒店房間醒來,隻覺得腿酸脹得厲害,還以為是肌肉疲勞導緻的。
他揉了揉頭發,準備去洗漱。
卻突然覺得臉幹巴巴的。對着鏡子一看,差點吓一跳。
眼睛腫得像核桃,臉頰上滿是淚痕,頭發也是一團糟。
柏明德驚恐地撐開衣領,往裡看去。确保沒有奇怪痕迹,才開始整理自己混亂的腦子。
他隻記得昨天收到妹妹情況惡化的消息,自己心情很不好,又累又難過地回到房間,隻想好好睡一覺,第二天又要撐起太多擔子。
之後他很快睡着,什麼都沒幹。
柏明德摸了摸紅腫的眼睛。
難道是壓力太大,睡着的時候做夢哭的?
眼看臨近出發時間,柏明德沒辦法之下,隻好趕快洗漱,戴上墨鏡出門。
“柏隊。”
剛一推開門,柏明德就看到等在門口的童桐,小姑娘擡頭看着他,眼神清澈。
柏明德猛然有些不自在,看到這雙眼睛,有一些模糊的畫面浮現出來。
但他卻一點都不記得了。
“柏隊,孫笀哥和馬指導在大廳退房,咱們走吧。”
“哦哦,好,走吧走吧。”柏明德尴尬地推了推墨鏡,不再多想。
自己平時從不戴這些裝飾品,還好童桐沒多問,不然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酒店外,柏明德忙着躲避孫笀伸向墨鏡的手,馬靖在一邊看熱鬧。
隻有沉熟穩重小童童在乖巧地招手叫車。
四人坐上車,柏明德為了躲避視線,特意坐到副駕駛。
後排童桐被擠在兩個大人中間,手放在膝蓋上,模樣十分可愛。
看起來完全不像用暴力抽擊把田中雅本心态打崩的人。
而巧合的是,從車裡的裝飾品能看出,司機恐怕是一個乒乓球愛好者。
從他時不時瞄向四人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他的遲疑。
童桐猜到他的内心糾結,一定是:畢竟是剛剛把田中雅本打了個四比零的人,這時候要簽名是不是不太好?
正好四人都沒有寒暄的心情,直到機場,車裡都安安靜靜的。
上飛機前,柏明德在衛生間磨蹭了好久,被孫笀催了三遍才勉強去值機。
背對着衆人,柏明德露出紅彤彤的眼角時,确實吓了工作人員一跳。
但職業素養占了上風,工作人員面不改色地進行操作流程,讓柏明德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