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平安眼神發亮,目光盯向不遠處的他爹魏元仲,舉起小手向他們打招呼。
太陽過正午後最是炎熱,魏家三兄弟此時正滿頭大汗地扛着貨物,往返在船上和碼頭之間。
左肩扛着一袋,右肩也扛着一袋。
恨不得把全船的貨物都壓在身上,好多賺一些錢。
魏平安的叫聲驚擾到他們,魏元仲一聽就覺得像他家兒子的聲音,向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驚喜地看到他爹魏六三和兒子平安,立馬叫住前後的大哥三弟,讓他們去看。
三人立馬加快腳步,扛着貨物把這一趟的給送過去,跟監工的打過招呼後,就急急忙忙來到魏平安他們所在的地方。
靠近時,魏平安甚至能感覺到他爹那皮膚上釋放出的汗氣騰騰的熱氣,尤其是臂膀那片,因為裸露在外,被曬到通紅。
然後魏平安就感覺到他爹的手就輕輕落在他的頭上,像是倚着支撐自己的拐杖,舍不得放手。
“爹,你們怎麼來了,是家裡的藥草曬好了嗎?”大伯魏元孟的聲音響起。
魏六三難掩喜色,“對,家裡這一個月曬了許多藥草,我就想着帶安哥兒來縣上,看看能不能賣錢,順道也過來看看你們。”
說着,他将三兄弟扯到旁邊隐秘點的角落,然後從手提着的看似破爛的布袋裡面,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一打開,裡面滿滿都是銅錢。
銅錢中間還有一點其他顔色,看着像是,銀子!
緊接着魏六三悄聲說道,“這是方才仁和藥堂給的藥材錢,二兩八百八十八文。”
“多少?”
“這麼多?”
三人異口同聲,語氣滿是難以置信。
伸手拿起一兩銀子左看看、右搓搓,激動得像是要把銀子用手磨光滑一樣。
老天爺啊,他們三兄弟在碼頭做了近一個月的散工也沒賺到這麼多,更别提從前隻在村裡種田地時的收入,家裡其他人就在山上挖些藥草曬幹,就賣了這麼多錢。
一個月二兩多銀啊!
就在衆人激動之際,魏六三繼續開口詢問,“老大、老二、老三,你們來縣上快一個月了,可曾聽說過縣裡有哪些學堂?”
這句話如同迎面潑來的涼水,瞬間讓三兄弟清醒,同時,他們像是懸了多年的心也終于落下。
爹他終于提出這件事了。
問學堂的事,言外之意肯定是要送人去讀書,而魏家衆多小輩之中,可能的隻有他們糾結良久的魏平安了。
平安是個好孩子,也有讀書的天分,他們對于去供一個人讀書這件事雖然糾結,但既然爹已經提出來,便塵埃落定,他們也不用再糾結了。
另一邊。
魏平安心底也開始七上八下,手指也不自磨搓着衣角。
這已經是他離讀書最近的一次,之前,他故意透露出他自己認得字,還編撰一個陳道士的假故事,并以此提出來采藥材賣錢的想法,都是為了一件事:賺錢,然後去讀書。
在一切都落後的古代,魏平安又能做些什麼?
種田地,他忍受不了田地的蟲子,也忍受不了從今往後一直當個莊稼人的勞累與痛苦;做生意,他也不懂這些事,魏家也沒有本錢讓他去試錯,更何況士農工商,商在最末……
隻有一條大路擺在眼前,那就是——科舉。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大伯魏元孟開口,“爹,我們其實也打聽過,桐鄉縣裡有六七家學堂,其中最好的是城東方家族學,但是他們隻收本族人,其他的學堂大多在正月過後就收過一批學生,也不接受中途再來的。現在還可以收的隻有兩家,城西鳴玉坊的韓秀才,以及城北慶玉坊的周秀才。”
“離村子不遠的廟鎮上,有個鐘秀才,約莫五十歲,也開着一家學堂在教蒙童。”三叔魏元叔默默插進一句。
這還是他從前有想送平江有讀書的念頭時打聽過的。
聽着幾處學堂介紹,魏六三思量着。
鎮上離村子近,若是安哥兒去鎮上讀書平常還能回來,而在縣上讀書考慮得就更多,比如要不要專門租房,又比如安哥兒在縣上的開銷……
想着想着,魏六三豁然頓悟,能在縣上開起學堂的再怎麼也比鎮上的好,能夠選那就選最好的。
“我們先去縣上的兩家看看。”魏六三拍手做下決定。
……
驢車聲哒哒。
去城西鳴玉坊路途相對較遠,為了不至于太陽落山後趕夜路回村,魏平安跟着阿爺打算先前往城北慶玉坊的周秀才家。
若是不行明日便再來一趟縣上,去城西鳴玉坊的韓秀才家看看,如果還是不行隻能去隔壁廟鎮的鐘秀才開的學堂看看。
同行的還有他爹魏元仲。
魏家三兄弟本來還想最近幾天的活兒做完,好結工錢,但考慮到安哥兒要去學堂看看,爹和安哥兒還一個老一個小帶着一筆大錢,于是便讓老二魏元仲也一起跟着。